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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上十個最帥的小孩子
世界上十個最帥的小孩子
更新时间:2024-11-27 17:50:59

世界上十個最帥的小孩子(這可能是世界上最酷的母子合影)1

做母親的這18年,「他終于成長為他,而我依然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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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上十個最帥的小孩子(這可能是世界上最酷的母子合影)2

去年夏天,台灣藝術家汪曉青的這組母子照在Facebook上被轉發了三萬多次,也屢次成為新浪微博的熱門。

這組照片記錄了她從2001年生育至今、不斷思索「母親」二字價值的過程。

懷孕時,汪曉青28歲,剛到英國念藝術博士,是同齡人中的「反骨」,花叢中最鋒利的那片葉子。意外懷孕後,她決定留下這個「上帝給的禮物」——不知道未來會是什麼樣,不如去賭一下,看有沒有可能,「他成長為他,我還能是我」。

從預産期前一天拍下第一張照片開始,每隔一年左右,汪曉青都會與兒子在上一次的合影前拍下新合影,每張新照片都以舊照片為背景,就像進入了時空隧道,一點點撬動着人們對于「母親」這個身份的刻闆印象。

傳統的中國文化推崇「為母則剛」,将一個女性在成為母親後的付出視為理所當然的犧牲和奉獻,一句「偉大的母親」就可以輕松帶過,汪曉青并不接受這種漠視,她将這組照片命名為「母親如同創造者」——母親如同藝術家般充滿創造的智慧,不但創造了生命,也在親子關系上持續地創造出多樣化的生活體驗。

她沒想到這組作品能在社交網絡上引發如此大的關注,覺得「受寵若驚」也倍感欣慰,因為,這至少說明她作為藝術家與媽媽的堅持,「開始受到珍視」。

以下,是汪曉青講述的這組母子合影背後的故事——

文 | 羅芊

編輯 | 金石

攝影|汪曉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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預産期前一天,2001

世界上十個最帥的小孩子(這可能是世界上最酷的母子合影)3

2000年10月的一天,我發現我懷孕了。那時候我剛結婚不久,跟老公一起去英國讀博士。博士課程剛上了一兩節課,突然有了一個小孩,這完全不在預期中。

我記得那天陽光不錯,很舒服,但我卻看着兩條線的驗孕棒在廁所裡傻掉了,開始流淚,在裡面呆了很久。然後出來跟我老公說我懷孕了,他本來是微笑的,但聽到後一下就僵住了。那個情況跟電視劇完全不一樣,電視劇裡,大家很高興,抱在一起飛起來,但現實中,我們一個哭得要死,一個人臉僵住。

我開始思考,要不要這個小孩,考慮了很久。其實我非常喜歡小孩,可是為什麼他來我會打擊這麼大?我是藝術家,藝術家是一個非常堅持自我的角色,可是世人對于母親的定義,尤其是華人的世界,在父權文化之下,母親沒有主體性,幾乎都是一個犧牲自我、抛棄自我的角色,這實在是太沖突了。

巧的是,當時我們博士班有個同學也懷孕了,她36歲,丹麥人,沒有結婚,她講到自己的寶寶會特别開心。在英國的公園裡,我還常常能看到外國媽媽推着嬰兒車、帶着小孩子在草地上玩。一群媽媽喝着啤酒聊着天,小孩在旁邊爬,玩累了很自在地就回家了。她們怎麼可以那麼開心,還喝啤酒,一邊做自己,一邊帶給孩子快樂。我就想,到底問題出在哪裡?我也可以這樣嗎?

所以,我決定要生下這個孩子,我想看看有沒有辦法,用我自己的方式去改變傳統母親的樣貌。我想賭一下有沒有可能,他成長為他,我還能是我。

我查了許多關于懷孕的資料和藝術研究,看到大部分都是關于女性懷孕時幸福的樣子,沒有母親這個角色的自我投射和表達,都是傳統的印象。但現實中,我和我的身體在一個小小的生命入侵後,變得沒有力量,無法自主行動與思考,我常常昏眩、惡心、無力、疼痛,很多時候的狀态都很糟糕。

後來回台灣待産時,我又強烈地感受到了人們對于孕婦的那種一切都是理所當然的漠視。

去醫院做産檢,醫生給我做超聲波,卻不讓我看屏幕。他給我的孩子做着檢查,同時還在跟其他人聊着别的事,我正要問一些問題,醫生又打開門向外面喊,汪曉青的丈夫是誰,進來一下。明明我在這裡,明明在給我做檢查,但是能跟他對話的人,是我先生。

坐公車回去,常常遇到沒有人讓座,我覺得還好。但有一次,一個女生非常生氣地跟所有乘客說,看她肚子那麼大,為什麼沒有人讓座?她很努力地跟大家對峙很久,最後,司機隻是出來說了一句,不要吵了。

這就是很多女性懷孕時要面對的狀況,别人不認為懷孕、做母親有什麼了不起的,你不需要幫忙,你就是要犧牲自己,那個狀況讓我覺得很糟。

所以在預産期的前一天,我很生氣地拍了這張照片。當時是在台北我的工作室裡,我在座椅上給自己畫了一個中國式的椅子,一個寶座,創造一個「位置」,還刻意在肚皮上寫了「my belly,my baby」,就是「我的肚子,我的小孩」——這就像是藝術家創作一個作品後的簽名。

在我看來,我做一件作品,花一天、一個星期、一個月,做完了上去簽個名,然後就可以去展覽了,和很多人的工作一樣,大家都認為這是一種創造,然而,一個女性用生命去創造、生産一個小孩子時,卻被漠視了。所以,我要表達,我想用這種方式告訴大衆,母親并不是天然的犧牲者、奉獻者,而是創造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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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起按快門,20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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拍第一張照片時,我并沒有想到會用這樣的方式一直拍下去。當時,那張照片被放得很大,放在我的書房裡。有時候,我會抱着小孩,指着照片跟他講,你看你看,你以前在我肚子裡面是這樣,現在你已經長這麼大了……

這樣講了幾次後,我突然覺得有了一種對話的感覺——在那張照片裡,我看到了自己的過去,我很疲憊、我很生氣,而現在,狀況已經很不同了,我在用自己的方式去做媽媽,是帶着一點開心的。所以,我就決定在這張圖前面再拍一張照片,就像一個時光隧道,如果每年都拍一張的話會形成什麼樣子?就好像這個媽媽一直在「生」東西,生下了這個生命,生下了這個作品,生下了她的生活。

當時我還在倫敦大學讀藝術創作博士,我和導師溝通,能不能用personal history(個人史)的方式來做一組作品,受到了嚴厲批評,她說,誰會關心一個亞洲女性當母親的故事?你應該做更大的議題。

我很驚愕,我不相信這張照片沒有意義,又去見了我老公的指導教授,讓他給我提一些意見。沒想到,他說非常棒,非常好,他看的書多到不得了,但他說,他沒有看過一個女性用這種方式來表達對于母親身份的思考,他希望我繼續創作下去。

就這樣,我在第一張照片前拍下了第二張。照片中我的表情也不是很開心,因為那時候真的很累。

這并不是一張随手一拍的照片,我還想在照片中記錄我那段時間的生活——你可以看到後面牆上貼着一些紙。裡面有一張月曆,上面記着育兒重點,他不吃什麼、他吐了……像這樣的小筆記;月曆下面是一張他在鏡頭前轉來轉去的證件照四連拍;護照四連拍下面有一個小小的名片一樣的東西,是我簽的日期。我想把這些當母親過程中緊張的、可控制的、不可控制的元素湊在一起。

我在拍的時候,小朋友一直動來動去,有一張是他把手伸過來要一起按快門的情形,我選了這一張,為這張照片取名「一起按快門」。

做這組作品,我在講自我,講一個母親的創造,而孩子也有他的創造力,所以我覺得這張很棒,因為,他自主地想要做一些他要做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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兒子的腳裹石膏,20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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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朋友在兩歲的時候,骨頭還沒有成長得很好,他在廚房裡跑來跑去時跌倒傷到了腳,沒有動手術,隻是用石膏固定一下讓他自然愈合。拍這張照片的當天,他就要去醫院拆石膏了,我就決定拍下這一刻,慶祝他終于快要可以再一次自己行走。

照片中,我刻意用了腳架——他受傷了,需要用石膏來支撐,而我也需要幫助。在他受傷之前,我覺得什麼都可以自己搞定,但當他受傷之後,我發現自己并不是一個人就可以照顧他。但在傳統的印象中,媽媽好像就是強者,應該搞定一切,但事實上,媽媽們都需要有一些社會支持跟家庭的支持,所以那個腳架代表了支持系統,所以我一隻手牽着我的小孩,一隻手在拍照。

其實我老公已經做得非常好了。但你還是會發現,男生在專心照顧小孩子時,他不能做别的事情。而女生就不是,你專心照顧小孩的同時還可以處理家事,做非常多的事情,即便當你卸下了媽媽這個角色去做你自己的事時,你的心還是一直牽在那裡。

媽媽這個角色好像已經無法和你剝離了,這也是很多人會漠視媽媽們的創造,将它們默認為「應該」的一個原因。

我在決定做這組作品時做過一個研究,采訪了很多老媽媽。有一次我問我姑姑,你當了那麼久的媽媽,會不會覺得做媽媽是一件很厲害的事情?她說當媽媽沒有什麼,當媽媽就這樣而已。下一句就說,你不要再問我,你要不要問我先生?當媽媽就是這樣,我都忘了。

我當時很驚訝,她很愛他的孩子,可是她覺得母親這個角色不值得一提,沒什麼貢獻,沒有什麼了不起,甚至是一個可以去抛棄的東西。

這也是我覺得我必須要做記錄的原因。我要把這些東西記起來,我不要像她一樣,明明做了非常多很重要很棒、甚至對孩子的未來有很大影響的事,卻這麼忽略你自己,别人也忽略,然後你的生命中,明明當媽媽花了那麼多心思、那麼多心血,結果對自己的評價卻是這樣淺薄甚至是有一點厭惡的狀态。

但現實中,很多媽媽大概都是這樣的,這幾乎成為了一個模式,然後等小孩長大後她們還會被厭棄。所以,我要用我的方式做媽媽,用我的方式記錄和創造。這也是在考驗自己,我可以老,但我要用一些方式讓自己的創造力不要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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慶祝聖誕節,20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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拍這張照片的時候,我們還在英國生活。我們不過聖誕節,但我兒子讀的英國幼稚園過聖誕節的,他回來後就說好好玩,整天跟我講聖誕節怎樣怎樣,然後我就想說,好,我們就來一起過聖誕節好了。

我們去弄了一棵聖誕樹,聖誕樹上的裝飾品全部都是用我們親手做出來的。那上面的星星是我們的手印——媽媽的手很重要,要去照顧小孩,還要去做自己的事;小朋友也很想要用他自己的手去創造這個世界,我還在那些手上面寫下了日期。

我坐在後面拿着的那個盒子,是我的另外一個作品,叫「Mother Box」,母親的盒子,裡面放着很多我用來檢視自己、記錄小孩成長的物品。我覺得,這些重要的經驗和努力的過程都是無法被「偉大的母親」這類簡單的話來代替或遺忘的。

box有很多個意義,有一個是禮物,另外一個boxing,就是拳擊。那個boxing的意思是我還在戰鬥中,當時,生活中有很多事情還是沒有辦法解決,我還是在奮鬥的狀态中。

我很小的時候,我媽媽就會跟我講,你長大後,一定要有自己的工作,不要完全依賴男生怎樣怎樣。但在給我灌輸這些現代女性觀點的同時,她也被困在傳統中。

小時候我媽媽帶着我出門,每次别人見到我,都對我媽媽講,你的小孩好像你,真可愛,但當我媽媽告訴他們,這是她的第三個女兒時,他們就會說,好可惜,如果這個是兒子就好了。接着還問媽媽,你為什麼不再生一個?連親戚都常常對我說,如果你是男生就好了。親戚們談到那個話題(沒有生男孩)的時候,我會看到媽媽和她們一起流淚。

而我從小就感覺到,當女生有一種被捆住的感覺——女生要坐有坐相、站有站相,腳不能張開,男生卻沒有關系,男生亂跑、調皮,大人會說,跑吧跑吧這樣以後會更勇敢。

國中的時候,我念女中。開學第一天,校長說了一句話讓我差點昏倒。他說,各位同學,大家都是女孩子,我們應該要好好學習,知道我們校訓是什麼嗎?是溫良恭儉讓。我想說,溫良恭儉很好,但為什麼要讓?讓有那麼重要嗎?你不是叫我們很努力地向前走,為什麼又要說女生的美德就是要讓人。

這樣的困惑一直到上大學還未解開。當時我在一所師範學校念藝術教育,身邊的女生都是乖乖的,但我的第一個攝影作品就是「陷入黑色低潮的女人」,拍攝了很多女性黑暗的、沉悶的、不知所措的模樣,學校裡有男生談到我說,「誰敢追她,太恐怖了。」後來我選擇嫁給我老公,有很大的原因也是因為他對女性的尊重。

因為我的一些作品,很多人會稱呼我為女性主義者。但我想表達的是,你可以是女性主義、也可以是男性主義,但我們都是為了讓這個社會中的人舒服,絕對不是用一個性别去壓倒别的性别。

這張照片中,我沒有牽着小孩,而是用兩隻手來面對我的作品、打開我的作品,當然,我的腳還是跟他連在一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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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展,20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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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歲時,我兒子非常迷戀一個英國的卡通人物,叫Bob the Builder,是一個很像修理工的人,到處幫助别人。那時候,我博士班剛好有個展覽,他就一直說,我要幫你弄,一直講,很啰嗦,後來我就想說,對呀,為什麼不讓他來來試試看?我買了一個很像工具的玩具給他,他很興奮,說自己是Bob the Builder。我就在博士班的研究教室拍下了這個畫面。

我們跟小孩之間的關系還蠻緊密的。之前我媽媽一直說,你們兩個不是要自由輕松愉快嗎,那就把小孩留在台灣就好了。但我就打死也不要,因為我是教育工作者,我非常清楚,既然我已經生了他,就要好好地一起生活。這對于孩子的心靈很重要,否則孩子會有被抛棄感,陰影很大。所以,那時就算很辛苦很辛苦很辛苦,我還是會自己照顧他,如果你剝奪小孩子跟你在一起的權利,你也了剝奪你自己生命的豐富度。

正好,他是男孩,我也沒有經曆過男生的童年,這樣一來,我們可以一起成長,再活一次童年。

我曾經是一個蠻悍的女生,很硬,但和孩子在一起,他微笑,你會覺得全世界的溫暖都跑過來了,這種相處是一點一滴的互動,一起改變一起成長,一起收獲細微的情感,這讓我變得柔軟。

他從很小的時候就說我是最溫柔的媽媽,他說我溫柔,我吓一跳,因為我年輕的時候是一個非常,嗯……有個性的人,被小孩說溫柔,還蠻有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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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功,20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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拍這張照片時,我正在寫博士論文,而小孩突然開始喜歡畫畫,然後邊畫邊講故事,你不聽都不行。我在這邊寫寫寫,他就一直講講講,如果你沒注意,他就會一直拉你。

我很痛苦,甚至覺得有點火大,但後來一想,過去的媽媽也是這樣,這邊織衣服、修改衣服,小朋友也在旁邊讀書或怎樣,所以我們就一起用功吧,所以這張照片就叫「用功」。

照片中,他好像是在畫我們的寵物天竺鼠。畫筆盒下面壓着的那張,是他所有的畫裡我印象最深的一張,因為那一張畫的内容是生與死。

當時我們談起他的阿公(爺爺),他問我阿公在哪裡?我說他在天堂,他說那我去天堂找他看看,他不願意接受死亡就是消失,所以畫了一個很高的樓梯,然後要爬上去見他的阿公,他從來沒有見過他,但他畫出的是怎麼面對死亡這件事。

這就是他帶給我的東西,我原本擔心他會成為我創作的阻礙,但後來,他變成了創作源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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遷移與不安,20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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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張照片的名字叫「遷移與不安」,記錄了一段我們比較漂泊的生活。

那時,我先生已經拿到博士學位回台灣任教,所以,我是在台灣寫的博士論文。但我還是需要在台灣和英國兩地之間跑,來來回回。小孩子在台灣讀一年級,對他來說,英國已經是一個很遙遠的地方,但他很想念它,所以晚上做夢都是在天空中飛,然後每天都折很多飛機給我,每一隻都不一樣。

我身上穿的是博士服,我原本想象是畢業後前途會一片光明,但我從英國回到台灣時,并沒有回台北,而是到了一個非常陌生的地方,花蓮,去做原住民文化的研究。

我們一直在搬家,從英國搬到台灣,然後回台灣又要搬家,随時都在打包。照片的右後方是一幅台灣地圖,那是我小時候玩的拼圖,代表着我過去認識的台灣,左後方則是一堆我們日常的行李箱,那時,我們需要帶着旅行箱去重新認識台灣。旅行箱旁邊還有一個桶,那裡都是他折的飛機。

我們一直遷移,很不安,小孩子也不适應,有一百種不想寫功課的姿勢,他說,英國都沒有功課,為什麼回台灣要一直寫?我最後選的照片中,他的表情有點生氣,我也是想用這種方式表現他的不适應。

我确保每張照片裡的每個物件、甚至每個表情都有意義、都成為一種提醒。現在,距離第一張照片拍攝已經過了十幾年,有些東西我會忘記,可一看到照片就記起來了。這些提醒,就是攝影的魅力所在。它會告訴你那些事情曾經存在過,第一張照片越來越遠,已經模糊到不清楚,就像人的記憶,模糊了,可它曾真實存在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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築夢,2011

世界上十個最帥的小孩子(這可能是世界上最酷的母子合影)10

拍下這張照片的時候,我們還是處在一個很不安、不穩定的狀況中,小朋友還是不太适應台灣的教育體系,我需要花很多時間去陪伴他,而我自己也面臨着很多選擇,有一種風風雨雨的感覺。

所以,照片的背景中,我就用貼紙貼了一些雲和風雨。我手裡還拿着氣球,這就是我們當時面對的狀況,很脆弱,一碰就破,很怕掉下來,然後它隻能随風飛,飛得很慢,也不知道方向是什麼。可是我有個信念,就是世事再怎麼變化,我們就是要一起走。

我們是站在地上拍的這張照片,然後将它豎起來,就變成了你們看到的樣子,這張照片對我來說很重要,人生充滿了變化,看起來很不可控,但換個角度就不一樣了,這張照片裡,換個角度,我們好像就真的在飛。

這個時候,小朋友也發生了一些有趣的變化。大概從7歲開始,我給他拍照時,他都會做出各種怪表情,不想讓你拍他。我會跟他溝通,告訴他你的這些照片,如果我要拿去展覽,我都會問過你,我不會随便用你的東西,然後他就會願意讓我拍,因為他知道他是安全的。

我覺得,做父母需要尊重每一個個體的平等性,這是英國的育兒文化帶給我的成長。英國人教育孩子很有趣,很多家庭五點多就讓小朋友吃飽晚餐,讓他們七點就睡覺,然後大人們開始享受屬于自己的時間。他們一直在傳遞一種思想是:我會很認真照顧你,但是我也有自己的生活。

英國人會說,父母是上帝的代理人, 照顧到孩子到成年,成年後孩子就是上帝的小孩。他們這樣的想法很有趣,跟中國人養兒防老、一生都粘膩的狀态很不一樣。

所以,我會尊重孩子的個人樣貌,他是一隻老鼠,就要養成老鼠的樣子,他是一隻恐龍,我就要讓他成為恐龍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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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樣高,20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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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拍這張照片之前,我很早就開始拍攝了一組叫《我和兒子一樣高》的作品

那是一組很生活、很随意的作品。最初是我扶着他在英國家門口的矮牆上走,我發現我們居然一樣高,這種互動帶給我無比的喜悅,就拍照記錄下了這一刻。之後,我開始尋找自己和孩子一樣高的場景來拍照——這是一種視覺上的平等,我也希望他能做一個有平等之心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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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曉青拍攝的《我和兒子一樣高》系列作品。

我是在那組作品的啟發下拍出這張照片的。拍照的那個階段,他的個子長得很快,幾乎是拍完的第二天,他就已經比我高了。

照片中的他穿着一件「I love photo」的T恤,這是當時我跟我老公一起做的一個請願活動,希望政府能夠成立一個攝影博物館,去修複和保存一些老照片,不能因為這些老照片是私人的就不去正視它。我們做了這個活動後,政府很快就成立了一個攝影文化中心,博物館也在籌備中了。

當時拍照的時候,我就跟我兒子說,你穿這件T恤幫我們宣傳一下,然後他說好,我幫你穿——其實那個時候他已經很難得對我的要求說「好」了,同意拍照也是因為放在他身旁的、堆得很高的漫畫和影片,這是他的收藏,我跟他說這樣可以分享給大家,他才說了我願意。

拍完這張照片之後,我們的拍攝就暫停了。但随着這組作品在台灣、英國曼徹斯特、俄羅斯、韓國蔚山等地巡回展出,它開始産生了一些影響。

我拍出第一張照片的時候,母親反應很大,她覺得我不該這樣暴露自己的身體,但現在,很多親戚、同輩也在慢慢改變自己,他們會跟我說,你的觀念是對的。我在台灣的個展上,還常常遇到女生跑來跟我說,本來不打算生小孩,看了作品很感動,想要試試看,然後就真的去生了。

這組照片也讓許多男性的觀點發生了變化。在英國,非常多看完展覽的父親跑來跟我講,我好嫉妒你,可以和你的孩子擁有這麼好的時光,你們如此緊密,又充滿創意,我也要趕快回去跟我的小孩呆在一起。但在以前,他們會認為這種陪伴是母親的事,是理所當然且毫無價值的。

這就是我用十幾年的時間去拍這些照片的意義——母親不是一個單一、刻闆的犧牲者形象,而是創造者,不但創造了生命,也在親子關系上持續地創造着多樣化的生活體驗。

這也是女性力量的獨特之處,她不一定要跟男生一樣,拿着大炮大槍去戰鬥,她可以對最堅硬的東西慢慢潛移默化,那個力量才是真的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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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自由而争辯,20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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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拍這張照片之前的三年裡,他都不願意再出現在鏡頭裡,但在去年,他又突然願意拍了,因為他說他也有一些東西想要去展現。

這次我希望探讨的議題是「青春與自由」。孩子進入青春期,就意味着我要跟我的青春說拜拜了。我手上拿的不是鮮花是幹花,這表達着我有一種對青春枯萎的害怕,甚至說,你即将要面對的不是像過去一樣向前走,而是開始另外一個陌生的階段。這個階段,我們母子間的狀态,也形成了一個gap,不像以前那麼親密。

很多人都以為這張照片上的一些元素是我用photoshop弄上去的,事實上,這些都是手工制作好貼上去,包括背景中的線條和對話窗中的文字。對話窗這個想法是他的提議,來自于他喜歡的動漫,我們通過這種方式來探讨各自理解中的自由。

在前一張照片中,放在他身旁的都是他很喜歡的書和影片,但這一張,他的桌子上全部都是他不喜歡的課本——現在他讀高三,他想要考大學,認為上大學後就自由了,那就必須要付出這個代價,要去看這些讓他很痛苦的書。

而我的旁邊放了一個「青田」,那是我這幾年花了很多力氣去經營的一個繪畫機構。對于我做這件事,他并不理解,他會覺得你不是要自由嗎,為什麼還要用機構把自己綁住?但我想要教書,想要把這樣美好的藝術傳遞出去,我也必須付出一些代價。

這張照片,我最開心的是他參與了創作的核心部分。媽媽如同創造者,而她創造出來的小孩也可以繼續創造。

這些年,從母親的角色來講,我覺得我成功的地方是,他長成了一個獨立的、能夠接納平等和多元的個體。他是跟我姓的,他會覺得,男女平等是正常的、自然的,男生不一定要短頭發,因為他爸爸就是長頭發,他們班同學對他說你爸好怪,他會開玩笑說,藝術家就是這德行。

今年,他即将18歲,而我也終于能再次穿下我20歲時的衣服了。自從生産之後我一直都無法再穿回20歲時的衣服,現在可以把這些衣服拉上去,我覺得真的好清爽,也很感動。雖然無法回到二十幾歲的狀态,但做母親的這18年——他終于成長為他,而我依然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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