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蘇美林 編輯|燕子 圖片|網絡
小時候,最盼的是過新年。在我小小的頭腦裡新年就是一把打開百寶箱的鑰匙,新年一到,好吃的、好玩的、好穿的、好戴的就笑嘻嘻地紛紛蹦到我身邊。
剛進臘月,一身破褲爛襖的我就纏住正紡線織布的母親問:“到過年還有多少天啊?”忙碌的母親扔給我一句話:“快了!”接着給我說出一個數字,我歡呼雀躍地拿個瓦片在千瘡百孔的牆上倒計時去了。
在母親“哐當、哐當”的織布聲中,在姐姐“嗡嗡嗡”的紡線聲中,在父親的“土制”鞭炮聲中,春節邁着四方步款款走來,村莊的上空氤氲着隻有春節才會有的香甜又迷人的氣息。而小小的我整天沉醉于和小夥伴們“捉迷藏”“殺羊羔”“推鐵環”……玩得熱火朝天、興奮異常。
清楚地記得那天,我用高粱稈制成三角架推着鐵環剛跑回家,就聞到家裡到處彌漫着香甜氣息,讓我如醉如癡,原來爹娘正在炸“年貨”。父親正燒着用幾個磚頭支起來的平底鍋,紅紅的火舌歡快地舔着漆黑的鍋,棉籽油在鍋裡歡快地唱着歌,散發着令人沉醉的油香。母親用兩根筷子熟練地往鍋裡丢着白色的面團,面團在油裡“熱呀、熱呀”地嚎叫着,在它的嚎叫聲中,面團迅速膨脹,母親用筷子夾住面團一翻,金黃耀眼的“麻燙頭”就歡蹦亂跳地蹦到筐裡。
“叫我吃個中不?”我流着口水說。
“不中,還沒給老天爺跟老竈爺嘞,就知道吃!”同樣倚着門框看爹娘忙碌的三姐訓起我來,說着她也咽了一口口水。
“就你能!”我白了三姐一眼,“該往鍋裡添油了吧,油都快沒了!”我好心地提醒。
“外面玩兒去!”娘對我下了“逐客令”。
“啪!”我頭上挨了一巴掌,大姐對我的教育從來都是簡單粗暴。
“我說啥了?我好心呐!”我受了天大的委屈,嗚嗚咽咽地哭着跑開了。那時的我根本體會不到過年的儀式感在父輩心中有多麼神聖。
那天炸的“年貨”被父親用一個籃子吊在了屋梁上,害得我整天昂着頭盯着籃子轉圈,像極了蒲松齡筆下貪吃的狼盯着樹上的肉流涎水。可惜我太矮,梁頭太高,始終不能夙願得償,不過“年貨”的香氣讓我聞了夠,這香氣伴着新年一天天到來。
“兒子,把這個‘出門見喜’給你大姐送去。”粗通文墨的父親邊寫對聯邊吩咐我。一身新衣的我快活得像個麻雀叽叽喳喳滿院子飛。
“看咱娘熬的漿糊還有沒?”大姐吩咐道。當我飛到廚房一看娘熬漿糊用的火炭還一明一暗地眨着眼睛,正對我暗送秋波。
“哎呀,這火炭點個手火爐我自己玩去!”我自言自語。說幹就幹,趕緊拿來泥制的手爐,把火炭夾到手爐裡,又把幾塊木材加到手爐裡,鼓起小嘴一吹,青色的煙霧騰空而起,手捧手爐興奮異常,趕緊找自己的夥伴炫耀去了。
幾個夥伴分别捧着手爐吹得起勁兒,我就感覺有青煙從我腮幫下冒出,熏得眼睛酸痛。
“哎呀,複生!你的襖領子燒着了。”一夥伴驚呼。
“快幫我弄滅呀,俺娘非活剝我!”我急得大哭。小夥伴們有捏的、有抓的、有吹的、還有朝我襖領上吐唾沫的……一頓忙活,火熄滅了,可我的襖領子卻葬身“火海”了。
大年三十的夜晚,躺在被窩裡的我含着眼淚抽噎。昏黃的油燈下,娘忙着給我縫補襖領子,爹用手輕輕地撫摸着我的屁股,低聲問:“屁股還疼不?”我含着眼淚搖搖頭。
“明天起床時,開門炮不響不能打噴嚏,不能瞎說話,不能倒尿盆……”在母親絮叨聲中我進入了夢鄉。
“噼裡啪啦!”在震天響的鞭炮聲中,新年終于來到了人間。整個村莊都淹沒在鞭炮聲的海洋中。家家戶戶燈火通明,人人歡笑忙碌。爹在院中點炮、拉火鞭,娘忙着給神仙燒香磕頭,姐姐忙着踢毽子,我和小夥伴們忙走家串戶拾鞭炮……吃過餃子後跟在大人屁股後磕頭拜年,一派祥和景象。
“複生,來!抱着這棵椿樹轉幾圈。”愛逗我玩兒的二嫂笑着說。
我就聽話地抱着椿樹轉了幾圈,一群婦女哈哈亂笑,直驚得樹上的麻雀“噗噗愣愣”亂飛,我也看着她們傻笑起來。
新年依舊到,小院依然在,隻是小院現在破敗不堪——爹娘去了天堂,姐姐各自出門成家,我也在縣城安了家,很少看望老宅。現在憶起兒時過年的尴尬事,就像喝了一杯陳釀葡萄酒,酸酸苦苦,仔細一品一股甜味上心頭。
作者簡介:蘇美林,山東省東明縣沙窩鎮第一初級中學語文教師。菏澤市作協會員。性情本真,為人豪爽,語言風趣。愛讀書不求甚解,喜工作興趣狹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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