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遊,在純粹的旅遊的意義上,本質上是獨處的事情。在旅遊中,人與人的交往應該靠後,其注意力,應該專注于大自然、景物以及古人。——當然,特殊的情況除外,有的時候,旅遊是專門為交往策劃的。我觀察,現在的旅遊在很多情況下似乎都是一種交往,人與人,在旅遊中交流。能夠互相啟發當然是好的,就怕在旅遊中還在糾纏,也怕由于分心要照顧情緒而變得麻木。更重要的是,在旅遊中過分注意交往,就浪費了旅遊中進入更大能量狀态的機會……
對于我自己,如果同伴不能夠有助于進入特定的旅遊狀态,甯肯一個人。因為,應酬、照顧情緒會減弱特殊的體驗,甚至趕跑您的靈感。
旅遊之所以更應該是獨處,是因為您離開了自己平時居住地,去了一個特殊的地方。在這個特殊的地方,需要與大自然對話、通心,或者與古人對話、通心。當然,更多的時候是二者皆有。
在旅遊中一個人獨處,詩意常常能夠不期而至。
2000年年初,在衍定法師的陪同下,遊覽古城蘇州的寒山寺。他的話很少。既給了我某些方便,又沒有妨礙我的體驗。
對寒山寺的仰慕,是由于張繼的那首詩歌:
《楓橋夜泊》
月落烏啼霜滿天,
江楓漁火對愁眠,
姑蘇城外寒山寺,
夜半鐘聲到客船。
此詩詩中有畫,而最令人一詠三歎的,是那夜半裡回蕩的鐘聲,和那夜深不能寐的異鄉人。
到了寒山寺後,我并不急于去看那口名鐘,而是慢悠悠地在走廊上品味着那些牆壁上的書法。那些書法風格各異,卻大多書寫的是同一首張繼的詩,也有一些是關于寒山寺的感想。我體會着張繼寫詩時的心境,不知不覺地,我感覺自己似乎進入了時空的隧道……
忽然間,“當……當……當……”鐘聲敲響了。鐘聲是那樣優美、古拙、典雅,一下,二下,……像是敲着我的心,敲着我的靈魂,我的心不由自主地随之顫抖。就像是夢遊一樣,我不由自主地走到草地上坐下,閉上雙眼……
“當……當……當……”那天籁之音仍然在繼續,飄進我的心中,又随着冬天的寒風飄入空中……
那天,我寫了一首詩:
《聞寒山寺鐘聲》
你的孤獨是一座千年的古鐘,
我的孤獨是一片浩淼的虛空。
鐘聲悠揚飄進了久遠的空曠,
鐘聲悠揚喚醒了靈性的沖動。
讓孤獨來敲響孤獨,
古老的寒山寺來到我的夢中。
讓靈魂來撞擊靈魂,
天涯遊子神遊遙遠的星空……
直到現在,我一回想起當時的情況,總是有一種十分舒服的感覺。有一個時刻,感到自己變成了張繼,或者說進入了他的内心。奇怪的是,在那之前,我有一種難以排遣的孤獨感,而寫了那首詩後,孤獨感卻不知不覺消失了。或者用我現在的理論來說,是“匮乏性的孤獨感”,轉化為了“充實性的孤獨感”、“存在性的孤獨感”。在寒山寺我之所以能夠産生那樣美好的感受,與我對那首古詩的喜愛,與我當時的心理準備是分不開的。還未到寒山寺,在路上,我就已經開始重新回味那首詩的意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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