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讀南宋作家林洪的《山家清供》,期初不太理解,不就是一些當時的山野特别是春天的野菜、素食菜譜嗎?看了主編這本書的費勇先生的一段話就明白了。
"先說書名,'山家'是指山野人家,'清供'是指清淡簡雅的食物,'山家清供'就是指山野人家的清雅吃食……其目的在于推崇山林之味,倡導簡譜自然的飲食方式。通俗地說,就是教你如何做一枚清新高雅有格調的吃貨"。
其次,這本書功能齊全,既是菜譜,又有掌故,既有樸素的飲食美學,又有靜雅脫俗的詩詞,還有食療養生,總有一款能夠滿足讀者的需求。最關鍵的是,它還是一部結合作者林洪人生軌迹的飲食文化随筆。
近日偶讀《光明日報》光明文化周末徐廷華的《蘆蒿》一文,被文章對蘆蒿的描述所吸引,也印證了《山家清供》對蘆蒿的解讀,林洪稱蘆蒿為蒿蒌菜(蒿魚羹),其實就是江浙一帶的蒌蒿菜,春季的常見菜品。
林洪在江西求學時,常吃這道清脆爽口的菜,很是喜歡。偶然與李竹野(其人生平不詳)成了鄰居,因為他也是江西人,所以就詢問李竹野關于這道菜的事情。
李竹野說:"《廣雅》中叫蒌,生長在田裡面,江西人用來在魚羹。陸玑所著的《毛詩草木鳥獸蟲魚疏》說'葉子像艾葉,白色,可以蒸來做菜。'就是《詩經.漢廣》一詩中'言刈其蒌'中的蒌。"
林洪認為,李竹野是李怡軒(其人生平未知)的兒子,曾跟随西山處士學習"宏詞"(始于唐的考試科目)科,識得很多草木,應該錯不了。
蘇東坡有一首人們熟知的《惠崇春江晚景》:"竹外桃花三兩枝,春江水暖鴨先知。蒌蒿滿地蘆芽短,正是河豚欲上時",描寫蒌蒿清綠欲滴的樣子,春色躍然而出。
古人對大自然的鐘愛,對時令野蔬的認知、刻畫、食用,加之詩情畫意,比現代人有過之而不及,從林洪和蘇東坡的菜譜、詩句、掌故、友情、愛情可見一斑。
這不就是中華文化抑或是食文化的淵源嗎,記得住鄉愁,記得住山野菜,記得住根系在哪裡。
今天我們來探讨飲食或野菜的前世今生,實際上是對飲食作為一種文化來發掘整理和傳播。顧文豪《舌尖上的文明史》寫到,不論是對昨日世界的喚起,還是探尋時世變遷的深因,食物,都不再是簡單的果腹之物,相反,它全面參與到了個人記憶與整體社會的塑造過程中。
味道已不是過去一小群貴族和歐洲皇室、阿拔斯王朝或中國皇家文化的專利,也不是當今前沿美食家的特權。美食體現了一個族群的世界觀與審美觀。食物及其質地不僅事關味道,更與人類自由息息相關,我們采集、加工、買賣及其料理食物的方式不僅是一種必要的工業,更是生活的藝術,可以展現生命的意義。
傳統與創新,飲食與健康,繁雜與簡約,饕餮與平衡,極緻與中庸,都是美食、飲食的内涵和外延,味蕾與快感,創新與發展,主食工業化與手工制作,一直從舌尖傳導在精神層面的美感、快感、辛福感,尋求食材的來源、制作的精良,呈現的美輪美奂,達成健康的體魄和道德精神禮教的完美結合。
飲食、美食從中國的"吃了嗎"到"吃什麼象什麼",從果腹、吃飽,到吃好吃精吃細,到追求原生态和本真,周而複始,這裡面包含中國的哲學思想,天人合一,恒念物力,簡約為本,包容并蓄,感恩饋贈,自我修養,和睦團結等等。
但是縱觀中國美食、飲食和農耕文明、糧食安全,無不是從數量到質量的演變,任何時候都不忘初心,飽時不忘饑時,多是不忘少時,追求美食與美味、極緻與簡約、健康與膳食、數量與質量、華麗與本真、傳統與創新的完美平衡。美食折射一個民族的生産方式演變,更展示人類繁衍和走向文明的進程,塑造精神世界的自我和群體融合,戮力尋求真善美。
味道的力量是什麼?是文化的力量,是親情的力量,是家國的力量,它從千百年走來,從野蠻走向文明,厚重的曆史滄桑感,和高雅的審美情趣;是生活的原動力,一日三餐折射老百姓的平常生活,是那麼熨帖,那麼鮮活。
味道的力量給予我們,是保持一個不忘初心、記住從哪裡來、往哪裡去的心态,保持食材的本真,簡約不奢侈,節約不浪費,簡單不折騰,汲取家庭美德力量,體悟父輩的艱辛,感恩自然回饋,回歸民族和家庭的根系。
(孫曉明 孫辰龍)
孫曉明系中國糧食經濟學會、中國糧食行業協會理事
通聯地址:山東省泰安市糧食局直屬分局(泰安市東嶽大街221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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