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德經》并不難,關鍵是我們的思維模式要轉換一下。我們現在一般都是形式邏輯的思維模式,是非此即彼的。但《道德經》是陰陽辯證、對立統一的思維模式,兩者差别很大,所以要轉換過來。
《道德經》的精髓很簡單,就是陰陽。如果說這個世界上有什麼現象最複雜、與我們每個人息息相關、最深不可測、最妙不可言的話,這個現象就兩個字:陰陽。中國的太極圖表達的就是陰陽互根、對立統一的現象。
陰陽可以無限細分,譬如說男為陽、女為陰;但是男子當中也有偏陰柔的,是為陰。女人當中也有女漢子,是為陽;再進一步,即使是女漢子,也能分出相對陰柔與陽剛一點的,下面依次類推,可以無限的分化。
陰陽互根
陰與陽是同一種能量的兩種形式,并不是兩個東西,陰與陽是互根而一體的。道德經中到處都是陰陽互根的表述,譬如“有無相生、高下相形”、“慧智出,有大僞”,“曲則全,枉則直”等等。
舉個例子吧,我們要是覺得一個東西很醜,這個“醜”的認知是從哪裡來的?稍微反觀一下,我們就能發現,覺得某個東西醜,是因為我們内心中有美的标準。如果沒有這個美的标準,也就無所謂醜。嬰兒不會覺得老人長得很醜、年輕人很漂亮,因為嬰兒的世界還沒有強烈的分别心,所以說美與醜是互根的
可能有人會問,你跟我講這些有什麼用?别急,陰陽互根的道理,如果真徹底搞明白了,會有大用。同樣一本《道德經》,有人覺得它是兵書,有人覺得它是統治術,有人覺得它是修行的書......等等,要羅列下去,還有很多。因為萬事萬物都在陰陽中,隻要把陰陽以及陰陽變易之機徹底弄明白,你把它看成什麼書都行,因為萬變不離其宗。
知白守黑、知雄守雌
這裡的白與黑,雄與雌,其實說的都是陰陽。任何事物都有陰陽兩面,而且陰與陽在不停的對立與平衡之中。如果陰或者陽一邊獨大,那麼就要發生質變,質變以後又進入新的動态平衡。
下面重點來了:如果你想維持住現狀,不想發生劇變,你就要維持陰陽的平衡。而維持這個平衡,關鍵是以靜制動,知白守黑、知雄守雌。
平衡無處不在,大到整個宇宙星辰,小到原子、分子。平衡的不斷打破,就會導緻所謂的成、住、壞、空。任何事情都有成、住、壞、空四個階段,而背後的根源就是陰陽的動态平衡。
舉個例子,古人說事急則緩,就是說如果我們碰到一件特别急的事,這個時候内心可能會火急火燎的,失去了主張。事情緊急屬陽,是顯性的一面,但如果要把事情妥善的解決,就要守它的反面,也就是緩,緩則能圓。
雖然表面很急,該幹嘛就幹嘛,眼觀六路、耳聽八方,但此時内心卻要極其的從容,這樣就能維持一種平衡,否則就會亂了方寸。我們看古代很多名言名句,聽起來都相當深奧,其實隻要知道陰陽,這些都不難理解。
《菜根譚》中随便找一句:
身不宜忙,而忙于閑暇之時,亦可儆惕惰氣;心不可放,而放于收攝之後,亦可鼓暢天機。
我們看這句話,完全是一個陰陽辯證的動态平衡。閑暇的時候,心容易散,反而要忙起來;忙得時候,心容易收的太緊,此時就要讓心放一放,偷得浮生半日閑。一提一放,都是在講内在的陰陽平衡。
再看邵雍的一句話:
人必内重,内重則外輕。苟内輕,必外重,好利好名,無所不至。
再看《陰陽應象大論》:
陰陽者,天地之道也,萬物之綱紀,變化之父母,生殺之本始,神明之府也。
大家可以在看古書的時候,自己留心琢磨,這裡就不再舉例了。總之我們看古人的書,會經常看到正反兩個東西同時說,跟打太極拳一樣,永遠是一個圓,左手上來,右手就要下去。情緒有情緒的陰陽,身體有身體的陰陽,組織有組織的陰陽。懂陰陽,就能懂醫道。
知陰陽變易之機
事情發生質變,總有它的端倪,而這個端倪就是陰陽變化之機。這個“機”就是陰與陽的轉換。譬如說,我們普通人睡着了是陰,醒着是陽。但睡着了和醒來之間有一個臨界點,就是“機”,一般人看不到這個“機”,因為心念不夠入微,所以大部分人并不知道自己是怎麼醒的。
所以《道德經》講:“故常無,欲以觀其妙,常有,欲以觀其徼。”也就是說,我們的心既不能住于有,也不能住于無。常人看不到有與無的統一,有不全然是有,無也不全然是無,因為陰陽是互根的,兩者随時在轉化。
如果你的心念停滞于“有”或者停滞于“無”,就會失去那個“機”,“機”是動态的,必須有和無都不住,才能抓住那個機,因為陰陽的平衡和轉化是動态的。你首先必須是零向量,才能感應任何向量。所謂運用之妙,存乎一心,說的就是這個道理。寂然不動,才能感而遂通。
孫子也是善用陰陽的高手,我們看《孫子兵法》中講:
戰勢不過奇正,奇正之變,不可勝窮也。奇正相生,如循環之無端,孰能窮之哉!
這裡的奇與正,同樣也是陰陽,打仗的大原則就是守正和用奇,如果一味的用奇,就變成滑頭了,成不了大氣候。一味的守正,又缺乏變通,無法靈活變化,使敵人防不勝防。
文明的兩個方向
南唐時期有一個人叫譚子,他寫過一本書,叫《化書》。這個“化”其實就是各種生命狀态之間的轉換,但總體來說,這種轉換要麼是從無到有,要麼是從有到無。《化書》中講:
道之委也,虛化神,神化氣,氣化形,形生而萬物所以塞也。
道之用也,形化氣,氣化神,神化虛,虛明而萬物所以通也。
什麼意思呢?就是說道有兩種作用,一種是從無到有的不斷顯化,這種顯化的過程,用古人的話來說就是“虛化神,神化氣,氣化形”,是為陽;一種是從有複歸于無的過程,也就是“形化氣,氣化神,神化虛”的過程,是為陰。
要是稍微有點悟性的人就可以看出來,我們現在的文明就是一個不斷從無到有,越來越複雜的過程,這個過程對物質的依賴性越來越強。但古老的東方文明卻一直想把這個過程反過來,《道德經》中經常出現“嬰兒”這兩個字,其實就是想回歸到那個從無到有的起點。
“為學日益,為道日損,損之又損,以至于無”,“順則成人、逆則成仙”,“歸根曰靜,靜曰複命”,等等,這些說的都是想回到那個起點,但那個起點又是不可描述的,隻能去靜觀,道可道,非常道。
我們從小接受的是科學實證的思維模式,所研究的東西需要有可觀察性,觀察的對象是所有人都能觀察的客體,也就是不管誰來觀察,隻要是正常人,得到的結果都一樣。但向内看的靜觀,它的客體就不一樣,它不是死物,是活的,所以要以靜制動,以無禦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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