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一個人的閱讀史,就是他的精神成長史。
我很喜愛這句話。但每當聽聞這句話時,心裡卻無端地發虛、發怵。原因是我出生在特殊年代的鄉村,受時代和環境所限,童年乃至少年的閱讀史幾乎是空白……關于這段“精神發育史”,我在前面以《蒼白的閱讀史》為題放出過系列舊章,回顧了從童年看連環畫到18歲參加工作啃大部頭這一時期難忘的閱讀記憶。
與現在的孩子一出生就有經典陪伴相比,我在閱讀方面的啟蒙,既是蒼白的,又是寂寞的。如果說有精神發育,那也全靠野生野長,自生自滅。
直到我參加工作後,随着年齡的增長和個人閱曆的增加,自己通過學曆補償教育及碩士課程學習等途徑,快馬加鞭,拼命追趕,終于勉強擠上了時代的列車。盡管以閱讀為主線的“精神發育”确乎有些晚,但總算沒有被時代抛棄。
談戀愛的時候,暗地裡把喜不喜歡讀書,反不反對讀書作為考量姑娘的一個籌碼;成家的時候,再逼仄的家居空間,也要給自己僅有的藏書留一個寬裕的位置;家裡添了丁,一手抱兒一手翻書;搬了幾次家,家電家具什麼的,很少有一直緊跟我走的,隻有那些書籍,一本也不能少地随我走,而且越來越多。
閱讀,漸漸與修身養性連為一體,漸漸地成為生活的一部分。
書,也越讀越雜,越讀越專業,越讀越受用。
昨天是“世界讀書日”,我湊熱鬧連發三篇文字,其實是想表達個人對讀書節日的禮贊與歡呼。與矯情無關,與别人無關,隻是自己窮開心而已。
今天起,閱讀将回歸常态。對于普通人而言,工作之餘,無論喜好什麼樣的娛樂活動,隻要是健康有益的,其實并無高下與優劣之别。正如我喜歡讀書,你喜歡釣魚一樣,都是對生活的熱愛,都是自己的精彩。
從今天起,我将覓向舊章,選摘早前留下的閱讀劄記放在這裡,繼續自娛自樂。(2022/4/24)
《夜讀葉嘉瑩與于丹》
有一段時間,不知是不是工作繁雜的緣故,我整晚整夜地睡不着覺。為對付失眠,我淘了兩位女學者的作品作為倒床書,希望伴我入夢。
其一是葉嘉瑩。
葉嘉瑩,與《楞嚴經》中神鳥“迦陵”同名者也,據說其仙音可遍十方,邈不可聞。
接連幾夜讀葉嘉瑩《說初盛唐詩》《說陶淵明飲酒及拟古詩》《說漢魏六朝詩》……這些書,僅僅是葉先生講課的一鱗半爪,卻已令我頂禮膜拜。
葉先生年逾九十,席慕容說她在台上像個發光體,渾身散發着美感,令人如醉如癡。而我讀葉嘉瑩說古詩,發現自己像個小學生,非得牽住老師的手,才敢輕叩中國古代詩歌的門扉。
比如葉先生講初盛唐詩,從王績、杜審言、王勃、駱賓王、陳子昂、張九齡一路講下去,忽而彼時,忽而此時,那時明月,映照今朝。時空全都在她口中,随意切換,随意更叠。她任意駕馭着詩人,随手拈來,任意評說,用他們的詩歌,解讀他們的内心。
她讀王績的“牧童驅犢返,獵馬帶禽歸”,問王績,你能像牧童嗎?你能像獵人嗎?問得王績啞口無言,問得後世讀書人啞口無言。然後她帶你品味王績“相顧無相識,長歌懷采薇”的無奈與安然。
她站在講台上講了七十年,詩詞幾乎成為她的信仰,成為她獻給這個世界的花朵,芳香撲鼻。
有葉嘉瑩陪伴的夜晚,雖然失眠症并未得到治愈,但夜晚變得不再漫長,内心也逐步鎮定下來。
其二是于丹。
很多年前的一個晚上,飯後坐在沙發上,無聊地切換着神劇滿屏的電視頻道,偶然間晃到一位頗具淑女氣質的美女站在百家講壇上,慢條斯理地講《論語》。本來以為夫子氣濃郁的《論語》沒有什麼好聽的,但就在停留的一會兒,手中的遙控器便失靈了。從此,久久離不開于丹的講台。
先是買了《于丹論語心得》來讀,一開卷便愛不釋手。
現在手中在握的是《于丹重溫最美古詩詞》。
好幾個溫暖的初夏之夜,我的世界裡隻有于丹和她的古詩詞。我無可奈何地随着她“徜徉在明月清風的意象中,感受對中國文化的溫情與敬意”。
她講春風飛揚,講秋思浩蕩,講明月千古,講斜陽晚鐘,講田園林泉,講登臨況味,講劍嘯長虹,講詩酒流連,不覺間喚醒了我潛藏心底的詩意。她帶我體會詩歌之于生命的力量,帶我在無窮的詩意裡追逐最美的人生。
當然,她不會用說教的方式告訴你這些,她舉手是芳草,投足是鮮花,啟唇輕輕一吐,空氣中便流淌着清香。
這個女子,坐在經典的樹蔭下,快意江湖,詩酒人生,隻這份優雅與從容,足夠對得起我的失眠。
2015-06-06 00:51
(插圖由我的學生及朋友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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