撰文/ 何暢

編輯/ 董雨晴

對于為何要在當下頻頻提升員工福利，一位字節離職員工認為，一家公司最能夠支撐員工信心的是更強的業務增長與更好的員工福利。對字節而言，在上市前景不夠明朗的當下，全方位提升員工福利或許是一種行之有效的方式——不隻為了穩定軍心，更是為了堅定信心。

今年國慶假期剛過，不少字節跳動（以下簡稱：字節）的員工在社交平台曬出了新工區——位于北京大鐘寺的抖音總部大樓。放眼望去，圖片中是開放的中庭，整齊的扶梯，充足的公共區域與綠植。這個新工區由商場改建而來，因此也有員工戲稱其為“海澱大悅城”。

（圖/社交網絡截圖）

這是其在50億元買入方恒時尚中心後，在北京地區啟動的又一個新工區。逐步擴充的自有産權辦公物業，從側面反映出這家公司的增長态勢。

此前有媒體報道，在今年8月發給員工的一份文件中，字節稱其2021年營收達617億美元（約合4391億元人民币），增速同比雖有所下降，但仍舊達到86%。作為對比，騰訊2021年營收達5601.2億元，同比增長16%，阿裡巴巴集團2022财年總營收為8530.62億元，同比增長19%。

但一些困難也擺在字節面前，第一，其2021年度經營虧損達71.5億美元（約合509億元人民币），是2020年的3.34倍。第二，新任CFO高準在最近一次面對面活動中曾明确表示，字節目前沒有具體的上市計劃，也沒有時間表。

上市無望、仍在虧損的字節，在最近頻頻提升員工福利，目的到底是什麼？

短短半個月，字節調整動作頻頻，多數與員工福利相關。

首先是假期方面的變化——新增“家庭關愛假”，每年10個工作日，可用于家人患病陪護場景；“全薪病假”天數由半年4個工作日提升至全年12個工作日，覆蓋體檢、疫苗接種和參加社會公益捐獻等需要休息恢複的場景；喪假天數從父母/配偶父母、配偶、子女的3個工作日提升至5個工作日，祖父母/外祖父母、親兄弟姐妹的1個工作日提升至3個工作日。

作為對比，阿裡巴巴曾在2021年底推出7天全薪陪伴假、20天全薪長期服務假（工作每滿10年享20天）和10天全薪育兒假（子女3周歲以内）。

字節跳動方面解釋，其福利理念的核心是務實有效。“我們希望把資源投入在對大家工作和生活意義大、公司集中采購有優勢的福利上，例如員工和家人的保障、人生重要時刻的關懷和明顯提升工作生活效率的福利。”

一位字節員工稱，“字節在假期福利上一直不錯，這次相當于進一步放寬了。”他還提到，“内網要求提前開餐的呼聲一直很高，尤其是晚餐，大家一般6點多就餓了，但食堂之前是7點才開餐。”

現在，調整後的三餐供餐時長得到延長：早餐提前半小時開始，午餐延遲半小時結束，晚餐提前50分鐘開始。調整後，早、午、晚三餐供餐時長分别為1.5小時、2小時、2小時。有員工在收到通知後感慨：“這堪稱最戳中打工人心窩的改變，之前總是沒到飯點兒就饑腸辘辘，現在總算是能早點吃飯了。”此外，字節員工的夜間打車報銷時間也被提前了半小時至九點半。

軟性福利提升之外，今年國慶前後，随着北京大鐘寺中坤廣場更新改造完成，北京多個工區的相關員工也陸續搬入全新的抖音總部大樓。與此前分散在各地的租賃性質辦公室不同，中坤廣場與2020年底啟用的方恒時尚中心均為字節跳動的自持物業。

國慶假期結束後的開工首日，社交平台出現了衆多字節員工關于新工區的分享，除了更為充足的卡座、電話亭和會議室等公共空間，贊譽最多的當屬食堂。

有用戶在小紅書發帖詢問“北京哪家公司食堂最好吃”，評論區第一條留言寫道：“昨天之後，有勇氣跟你說字節大鐘寺了。”

另有字節員工透露，新工區設置了幾十條餐線，覆蓋上百種菜式，例如京魯餐線、川湘餐線、淮揚餐線、東北菜、面食、輕食等，“就算隻想吃沙拉都有好多種”。加上是現場開火，口味與樣式繁多，不隻是本工區，其他工區的員工也“慕名而來”。

此外，字節的下午茶發放方式由過去的小推車派送至工位改為茶水間定點自取，相對自由。凡此種種，甚至讓不少字節員工在激動之餘，産生了一種“我們公司到底怎麼了”的疑惑。有員工感慨：“這好像應該是創業早期或者中期公司的福利待遇，沒想到會出現在這一時期的字節身上。”多位離職員工也忍不住評論道：“字節最近的這些福利真的挺香的。”

不過，歡呼之餘，有字節員工認為，所謂的假期福利在實際執行中還要打上一個問号。在其看來，請假不意味着工作的暫停，飛書消息依然會持續增加，OKR才是主宰一切的起點。另一方面，也有員工回憶：“字節的福利一直都存在，現在其實處于一種慢慢收緊的狀态。”以下午茶為例，從主動發到主動取，一些同事往往會因為種種原因放棄，最後的結果可能是逐步減少供應，“這就是一個漸進的過程，類似溫水煮青蛙”。

“福利”不隻體現在日常工作中，為了讓持股員工和股東更快地“落袋為安”，字節于10月12日下發内部郵件，宣布開啟新一輪員工期權回購，以“滿足部分同學的現金需求，提供額外的流動性”。其中提到，在職員工回購價格為每股155美元，近期因業務調整而離開的員工也以與在職員工相同的價格參與此次回購。

部分過往離職員工同樣收到了回購郵件。不過，離職員工參與回購必須滿足以下條件：第一個期權歸屬日在2021年10月1日及之前，且離職日在2022年4月1日之前。這是一個非常明确的時間段，而他們面對的回購價格要在在職員工的基礎上打七五折，為每股116美元。

按照慣例，字節每年會為員工提供兩輪期權回購機會，上半年與下半年各一次。與今年4月的期權回購相比，此次回購價格有所上漲，幅度為9%——彼時，字節在職員工的回購價格為每股142美元，離職員工為每股106美元。如果從更長的時間維度看，字節給出的期權回購價格始終處于上漲态勢，在2021年5月和10月的兩次回購中，在職員工回購價格分别為每股126美元和每股132美元。

據了解，不久前，字節下調期權授予價格至155美元——這正是此次回購的價格。字節的期權特殊增發也被提上日程，面向持有授予價高于每股155美元且尚未完全歸屬期權的員工，總人數超過3萬人。而在《科創闆日報》的報道中，有知情人士稱，字節股東會拟修訂原本于今年8月到期的員工期權激勵計劃，将期限延長10年。不隻是員工，股東同樣在其回購範圍内，字節計劃使用不超過30億美元的現金回購現有股東的部分股票，價格為每股不超過177美元。

上漲與下調之間，是即将做出選擇的在職及離職員工。

畢竟，字節跳動上一輪期權授予價格為每股195美元，即使是年終獎換期權，近兩年的價格也達到了每股126美元和每股142美元。一位離職員工認為，受影響最大的是以每股100多美元入手期權的離職員工——要麼隻能賺一點，要麼還得虧一點。“再考慮到扣稅，簡直是血虧到一言難盡。”該員工稱。

至于以每股幾十美元甚至更低價格獲得期權的員工，無論在職或離職，都有所得，隻是金額大小存在差異。按照字節的回購要求，每一筆歸屬的期權，首次期權歸屬日後滿1年，具備參與回購的資格。

其中，首次歸屬的期權，歸屬後滿1年可申請回購首次歸屬期權的40%，此後每滿1年，該次歸屬期權的回購比例增加20%；第二次及之後歸屬的期權，歸屬後即可申請回購該次歸屬期權的20%，此後每滿1年，該次歸屬期權的回購比例增加20%。值得注意的是，累計回購不得超過已歸屬總期權的80%。這已經是最高的回購比例，至少有20%的已歸屬總期權，要等到上市才能離手。

也就是說，字節員工的落袋為安之路，隻能一步步來。

眼下，不少字節員工期盼期權回購窗口的到來，以緩解變現焦慮，但在期權回購開啟後，對比授予價格與回購價格，有人歡喜有人憂。

對于為何要在當下頻頻提升員工福利， 一位字節離職員工認為，一家公司最能夠支撐員工信心的是更強的業務增長與更好的員工福利。對字節而言，在上市前景不夠明朗的當下，全方位提升員工福利或許是一種行之有效的方式——不隻為了穩定軍心，更是為了堅定信心。

今年上半年，字節跳動成立抖音集團。香港公司注冊處網站顯示，字節跳動（香港）有限公司已更名為抖音集團（香港）有限公司，生效時間為2022年5月6日，字節跳動旗下其他多個公司也陸續更名為“抖音”相關。再聯系到字節跳動新CFO高準的任命，彼時外界普遍猜測，字節或許開始重新考慮，将抖音等國内業務分拆獨立，作為抖音集團赴港上市。

10月12日，抖音集團低調上線了新LOGO，之所以說低調，是因為公司内部有不少員工也是第一次看到這個新LOGO。“内網還讨論，怎麼悄悄換新LOGO了，确實大家之前都不知道。”有字節員工表示。

然而，據《晚點LatePost》報道，入職三個多月後，高準在8月底舉辦的All Hands（員工面對面）活動上正面回應了公司上市的市場傳聞。她稱：“公司目前沒有具體的上市計劃，也沒有時間表。”并表示，這段時間，她個人正專注于理解公司的業務、文化、财務和人。

去年，字節曾首度披露公司财務數據——實際營收達2366億元，同比增長111%，經營虧損達147億元。根據媒體報道，在今年8月發給員工的一份文件中，字節提到，其2021年營收達617億美元（約合4391億元人民币），同比增速降至86%；雖然營收增速在行業中已屬難得，但由于各項成本費用攀升，再考慮到可轉換證券的公允價值變動影響，字節經營虧損達71.5億美元（約合509億元人民币），是2020年的3.34倍。

紙面上的數據由具體的業務支撐。近年來，字節從未停止探索全新增長曲線的腳步，眼下，電商、本地生活、遊戲與以PICO為切口的虛拟現實等業務仍在探索過程中——即使它希望以更複雜、更具想象力的方式進行流量變現，但字節營收的中流砥柱依然是廣告業務。

字節上市的靴子遲遲未能落地，背後不乏全球資本市場低迷等環境因素。盡管如此，已經邁過第十年的字節承載了太多投資人與員工的期待，上市是一個節點，更是一次交代。

現在的字節擁有成熟公司所具備的規模，但在擴張後的龐大員工數量以及被稀釋的氛圍面前，其相應的制度及文化依然處于走向成熟和規範的适應期。從這個意義上看，激勵員工的相關福利不可或缺。

部分員工對此觀點也表示認同，字節跳動正在一步步走向“大型公司”的形态，在這一過程中，應有的配套福利也需相繼完善。

一位員工感慨，字節最初的企業文化是充滿溫情的，字節7周年宣傳片中，張一鳴和梁汝波搞了個“回溯初心”，回到了字節跳動在北京知春路最早期的創業辦公室錦秋家園，那還是一個民宅式的小辦公室，一個會議室隻有五平米，家具則是專門從宜家買的。彼時，二人說起最難忘的經曆——就和“吃”有關，當時的創業團隊會在辦公室做飯，一到飯點整個房間飄着飯香，員工排隊打飯。張一鳴稱，在創業公司裡字節一直屬于條件不錯的。

後來這種溫情的企業文化也在公司步步成長的過程中得以保留，用餐免費、有房補、有下午茶，有舒适的辦公區。

但想要在方方面面堅持“始終創業”并不容易。

從張一鳴手中接棒一年半，梁汝波掌舵的字節要“守業”也要“創業”，這絕非易事。據報道，今年第一季度，字節實現了經營盈利，現金及現金等價物也較去年年底有所增長，為約426億美元。借由财務數據的披露，字節為員工展示了回購股票的底氣，也體現了為走向盈利做出的努力。

字節信奉的OKR以結果為導向，因此，更為關鍵的是，在這樣的背景下，這家公司亟需找到激勵内部員工、使之擁有歸屬感并獲得持續戰鬥力的那枚開關。過去，承擔這一任務的是新業務——增長就是硬道理，創新賽道交出的成績單往往對員工有十足的鼓舞力。

但眼下，随着字節業務趨于穩定，制度與規範不斷落地，也許要靠一次又一次的理念傳遞，一遍又一遍的坦誠清晰，一重又一重的福利更新，乃至更多，才能讓這家公司的員工獲得更多信心。當然，這不隻是字節一家公司需要思考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