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漠深處的莫高窟,在中國悠久的曆史長河裡,有着傳奇般的藝術色彩,尤其在易存國的《敦煌藝術與美學》藝術中,對于敦煌石窟給予了很高的評價:“神秘的莫高窟,是中華藝術美學世界的一塊瑰寶,是我國壁畫藝術的一塊聖地”。
其中作為莫高窟藝術名片的敦煌飛天,更是中國壁畫藝術的一枝奇葩,即使在世界文化的殿堂中也依舊璀璨奪目。
“敦煌壁畫有着一千六百多年的悠長曆史,是當今世界現存的規模宏大、内容豐富、藝術精湛、保存完好的藝術寶庫。”
由于地理位置的特殊性,敦煌身處古代“絲綢之路”的腹地,作為不同文化的交流樞紐,它有着中西方經濟和文化相互沖擊影響的充分條件,不同的藝術交融也随之孕育而生。
敦煌飛天便是中西文化交彙的産物,它沿着絲綢之路,随着印度的佛教的滲透也傳入中國。既然是外來的文化,又為何在中國的文化藝術中占據了重要地位呢?
一、飛天文化的由來
“飛天”在漢典中的釋義是:佛教壁畫或者石刻中的空中飛舞的神。而我們所說的“飛天”特指的是敦煌莫高窟中的飛天壁畫。
“飛天”給人的第一印象,是無拘無束在空中自由飛翔,但不同于中國的神仙文化,“飛天”沒有騰雲駕霧,沒有光環加身,僅僅一身長帶随風飄曳,如歌如舞,形态各異,卻又如出一轍地輕盈灑脫。
這與我們知道的多種文化并不相符,這種獨特的藝術表現形式一定有它獨特的由來。
1、飛天的發源地
飛天形象源自佛教中的飛神,而佛教源自印度,所以在現代學者都是将印度當作“飛天”的故鄉。當然,對“飛天”這塊藝術瑰寶的發源地還有許多不同的聲音,因為中國的飛天形象從第一次在中國現世時就和印度的佛教“飛神”有着差異。
但其實這并沒有什麼好争議的,飛天藝術更多的是畫工對于飛天文化的理解和表達。無論是“飛天”還是“飛神”,都是在塑造一個超凡的形象,一份脫俗的憧憬。
2、飛天的異域色彩莫高窟中最早的一批飛天壁畫,無論從體态神情,都帶着濃烈的異域文化氣息,這個時期剛好是印度佛教從西域滲透入敦煌的時期。
在帶來異域文化的同時,佛教飛神的形象也随之滲透到了中國文化之中來,這也為了中國飛天文化的誕生奠定了基礎。
3、飛天的形成
在佛教的佛經中,對飛神形象的大緻描述是:人形有角,可以在天地之間騰雲駕霧随意翺翔,這便是中國飛天形象的雛形。
在進入中國敦煌之後,這一形象被藝術家用獨特的創作手法重新表達出來,也就成了後來敦煌獨有的“飛天”。
她們依舊在空中翩翩飛舞,但不同的是,“飛天”的輕盈和柔美用的是長長的飄帶來诠釋。所以在某個角度上來看,“飛天”既像佛教飛神的超凡,又像俗世女子的婀娜。
這便是西域文化和中土文化的第一次交融。
文化的相互交融,讓“飛天”誕生,異域文化和本土文化各具特點,又讓飛天形象變得豐富,比如西域飛天、中原飛天等等。
随着異域文化、經濟各方面的深入滲透,“飛天”的形象也跟着發生了變化,尤其在“飛天”的面容、色彩、形态甚至是繪畫手法上,在不同的時期,都有着明顯的差别。
從一開始臨摹的粗犷,到後來對線條的細緻,都在時間上為“飛天”做了很好的曆史印記。
二、飛天的曆史印記莫高窟中的飛天壁畫是和洞窟同時出現的,最早可以追溯到十六國時期,随後便是千百年的文化碰撞,從而形成了不同時期的飛天文化。
1、北涼至北魏這個時期可以當作飛天文化的引入期,也就是第一代的飛天形象,這個時期的“飛天”西域古風特别濃烈,也就是我們常說的西域飛天。
北涼時期的“飛天”,或許是深受西域文化的影響,又或許是工匠對于佛教的飛神形象并不熟悉。
所以整體上看,這個時期的“飛天”其實更像是一種臨摹,像是在用中原的藝術手法去描繪西域佛教飛神,整個形态上面顯得相對粗糙,對色彩也沒有太大的講究。
到了北魏,可以說是中原飛天逐漸成形的時期,雖然多少保留着西域文化色彩,但對色彩的運用和線條的把握,已經開始中國化了。
這從“飛天”的五官、體态都能夠明顯看出變化。尤其在“飛天”的飛翔姿态上,加入了更多不同的飛翔形态,這讓整個飛天形象在中國化的同時,更加地生動和豐富。
2、西魏至隋代
西魏到隋代這段時期有着一定的特殊性,這個時期的中國絲綢之路空前的盛況,敦煌的異域文化交流沖擊也尤為強烈。
或許是時代的造就,這個時代的“飛天”在西域文化和中原文化、印度佛教飛神形象和本土道教羽人形象的相互交融下,逐漸形成了鮮明的兩種風格,一種是西域飛天,一種便是中原飛天。
所以西魏可以作為飛天文化的融合期,而其中最值得一提的,便是這個時期的“飛天”充分地融合了道教的飛仙形象,将北魏時期的中原飛天的中國化提高了一個檔次。
在莫高窟的飛天壁畫中,隋代絕對是“飛天”數量最多的一個時代,也是“飛天”種類最豐富的一個時代。這個時期的“飛天”最大的變化是在飛翔的動态描繪上有了很大的提升,肢體的幅度和服裝的修飾讓整個飛天形象更加地靈動。
這個時期的“飛天”大部分都是群體出現,而其中又包含了西域飛天、中原飛天甚至是中西合并的飛天形象,豐滿圓潤的、體态輕盈的,各種形态栩栩如生,交彙其中。
隋代時期可以算是飛天文化嘗試融合和探索的時期,也為飛天文化的最終中國化形态奠定了一定的基礎。
3、唐代飛天文化在唐代達到了巅峰,無論是藝術手法還是壁畫形态都基本中國化,基本看不出原來的西域風貌。
工匠的技藝成熟,中國本土文化的完全滲透,讓“飛天”在這個時期的形象基本達到了完美。
這個時期的“飛天”題材上面略有變動,但主題還是圍繞散花、歌舞、禮贊上。
因為色彩上幾乎已經達到了豔麗飽和的狀态,所以這個時期“飛天”最大的特點是在線條風格上面的變化,而線條也開始變成了整個繪畫技藝的重心,也成了整個飛天壁畫的主導元素。
特别是卷繞在“飛天”肢體上的帶子,線條要比前幾個時期表現得更為突出。
可以說,在色彩已經無法完全诠釋飛天形象的時候,線條給“飛天”添上了點睛一筆,讓原先色彩豔麗的飛天形象達到了另外一個高度。
曆史上的唐代經曆了前唐(初唐、盛唐)和後唐(中唐、晚唐),因為社會形态的不同,飛天形象在前唐和後唐所表現出來的也截然不同。
前唐因為國力強盛、經濟繁榮,這個時間段的“飛天”充滿了朝氣蓬勃。而後唐時期的“飛天”已經少了許多的歡快和積極的情緒。
“飛天”的衣着上也以淡雅樸素為主,神态也更為地平和甯靜,這與後唐時期的社會衰退和經濟的蕭條有着莫大的關聯。
4、五代至元代
其實飛天文化一直到了晚唐時期發展和變化已經基本處于停滞狀态,而到了五代初期,像是達到了瓶頸,無論是畫風、色彩或者線條,都沒有什麼創新,更像是在複刻前一時期的作品。
而随着五代十國的這段大分裂曆史,飛天文化已經可以明顯感覺到一種沒落的氣息,因為所有的飛天形象都成了一種固定的公式,更像是一種規範化生産,再也感受到一種文化的生機,就連色彩的豔麗也仿佛成為畫匠的一種刻意。
一直到元代,因為蒙古大軍的入侵,敦煌地區的淪陷也注定了飛天文化的命運被改寫。
蒙古族的民風偏野性,文化基調也相對粗犷。所以這個時代的“飛天”在線條的表達上面相對濃厚,對色彩也逐漸弱化,再加上形态更加壯碩,整個飛天形象顯得尤為笨拙,毫無動感可言,更别說體現畫匠的情感。
而元代作為莫高窟最後一個時代,也是飛天文化的最後一個時代。
如果說飛天文化在五代時期開始停滞不前,那麼這個時期的飛天文化可以說正在走向衰敗,再加上元代的“飛天”原本數量就不多,讓飛天文化顯得更加寂寥。
當然所謂的衰敗并非從此消散,就如《敦煌藝術美學》中所述,“敦煌藝術作為宗教的藝術會随宗教的遠遁而衰落,而藝術本身則會以另外一種形式存在,猶如人類終極關懷一樣長存。”
結語:
飛天文化作為中國文化獨特的一脈,是中國曆代畫匠延續下來的文化藝術,其本身有着深刻的曆史意義和文化淵源,再加上其糅合了中西方的文化元素,讓飛天文化更具藝術價值。
所以從藝術形象而言,“飛天”并不是單一的藝術形态,而是多種文化相互交融的産物。
敦煌飛天壁畫是世界藝術曆史上的一個奇迹,如今作為一件藝術瑰寶被保護起來。雖然屬于“飛天”的時代已經過去,但飛天文化會被一代一代地傳承下去,無論是從曆史的角度還是從藝術的角度,都會影響着每一代人。
參考文獻:《敦煌藝術美學》
《形式與意蘊》
《飛天》-漢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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