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夢》中,尤氏姐妹出場最晚,但也是最奪人眼目的一對女子,不僅因為這對姐妹的異常美貌,更因為其與賈珍父子的聚麀之诮,最後尤二姐吞金自盡,尤三姐拔劍自刎,一對佳人“揉碎桃花紅滿地,玉山傾倒再難扶”,令讀者又恨又愛、又悲又憐。
聚麀之诮,指父子共同占有一個女子,像賈蓉所言,自古有髒唐臭漢之說,光唐朝我們就知道李世民父子先後占有武則天,李隆基李瑁先後寵愛楊貴妃。但若放在賈府,到底還是擺不上台面的,秦可卿與賈珍“爬灰”被發現後羞憤而死便是此理。
賈珍父子與尤氏關系不一般,這在文中有多處描寫。
賈敬去世時,賈家有爵者都在朝中守制,尤氏前兒因報了産育才留了下來。因為力有不逮,尤氏便将繼母尤老娘、兩個同父異母的妹妹接過甯府來協助。尤氏在有條不紊将賈敬挪到家廟後,派仆人飛馬将事态與賈珍,說到尤氏因怕家内無人,将尤氏姐妹帶來上房住着時,賈珍賈蓉便相視一笑。賈珍縱馬趕往停靈的鐵檻寺,賈蓉則聽父親指揮,先回家料理停靈之事,馬不停蹄趕往家中。
一對父子在面對父親、祖父的死亡并沒有絲毫的悲恸,而卻因尤氏姐妹的到來欣喜若狂,恨不能立馬飛奔到眼前,更可怕的是父子相視一笑,那種淫邪、惡心讓人不忍細想。想來也是諷刺,秦可卿死時賈珍的悲恸被稱“如喪考妣”,可賈敬死時,這個“考妣”并沒有讓賈珍有絲毫感覺,實在可笑。
可是,人說卧榻之側豈容他人酣睡,賈珍平時對賈蓉如何?據賴麼麼所言,賈珍發起火來哪裡是教導賈蓉?“竟是像審賊”。賈珍對賈蓉的是專權的、獨裁的、極具暴力的,這在清虛觀打醮一節便可見一斑。賈蓉因在乘涼被忙活的賈珍看見,一怒之下便命下人往賈蓉臉上吐口水,下人不敢不從,賈蓉不得不受。這就是父子倆的相處模式。這麼霸道的賈珍會讓賈蓉與自己“分食”嗎?
在第六十四回,賈蓉慫恿賈琏偷娶尤二姐時,他的心理活動是這樣的:
卻不知賈蓉亦非好意,素日因同他姨娘有情,隻因賈珍在内,不能暢意。如今若是賈琏娶了,少不得在外居住,趁賈琏不在時,好去鬼混之意。
從此段可知,賈珍對賈蓉是有忌憚的,賈蓉雖然跟尤二姐郎有情妾有意,但都俱于賈珍之淫威,不能随心所欲。那麼兩個有“情”的人到底發展到什麼程度呢?
對此作者用一個砂仁暗示了答案。
在第六十三回,賈蓉進了甯府後,先命下人做好收桌椅、下櫊扇、挂幔子等活,便前來尋尤氏姐妹,與尤三姐玩鬧中賈蓉又來搶尤二姐的砂仁吃,尤二姐嚼了一嘴的砂仁,吐了他一臉,賈蓉都用舌頭舔了吃了,場面令人作嘔。
而在六十四回,賈琏前來尋尤二姐時,便用吃槟榔做搭讪尤二姐的借口,尤二姐拒絕,賈琏便笑着來拿,尤二姐無法隻得将荷包撂過來,賈琏便取了來吃。
這兩段很有意思,尤二姐為何兩次吃的東西不一樣?槟榔比較普遍,我們知道它是人們日常的閑嚼之物,由可靠史料記載槟榔最早被人嗜食可追溯到六朝。那砂仁呢?
邱浚《贈五羊太守》詩雲:“階下腥臊堆蚬子,口中膿血吐槟榔。”此言其鮮者。幹者,本地人不常食,多行于外省。京師人亦嗜此品,雜砂仁豆蔻,貯荷包中,竟日細嚼,唇搖齒轉,惡狀可憎。
由此可知,清朝時上層人士多嗜食槟榔,閑嚼時以砂仁、豆蔻等辛料佐伴。槟榔在我國南方一帶受很多人的喜愛,甚至到了癡迷的地步,很多地方更用其作為彩禮,娶親時以槟榔送女方親友等,所以槟榔有象征男女婚姻關系的意義。
那麼答案就顯而易見了,賈琏吃的是尤二姐的槟榔,就是吃到了主料,所以後來他娶到了尤二姐。而賈蓉卻隻能用舌頭舔尤二姐吐出來的砂仁,所以他隻能吃别人吃剩的鋪料,也就是敲敲邊鼓,偷偷分點餘甘。如此可見,賈蓉與尤二姐,隻有肢體上的調戲、臊臊皮罷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