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在唐代,最為繁華熱鬧的大概要數京城長安的牡丹花市了。白居易《買花》詩反映了當時花市的一些情景:“京城春欲暮,喧喧車馬度;共道牡丹時,相随買花去。貴賤無常價,酬直看花數;灼灼百花朵,戈戈五束素。上張幄幕庇,旁織巴籬護。水灑複泥封,移來色如故。家家習為俗,人人迷不悟。
2、有一田舍翁,偶來買花處,低頭獨長歎,此歎無人喻。一叢深色花,十戶中人賦。”可以看出,買花者有的擁有車馬,派頭很大,是富豪士宦之家無疑了。
3、這也難怪,在唐朝,五匹生帛稱為“一束”,不過是百朵紅牡丹,競抵二
十五匹生帛的價,相當于十戶中等人家繳納的賦稅,非他們又有誰買得起呢?自然,白居易說的這紅牡丹應屬花中上品,故貴重得很,其他等差的牡丹便宜的還是有的。
4、由于售花市利甚厚,城中百姓多有從其業的。他們每至花時,在街面上辟出空地一方,周圍護以籬欄,上面張以幕布,從市郊城外的花農那裡買來含苞待放的花卉,移植地上或盆中,精心護持修剪,叫市待買,形成特有的街市景觀。
5、宋代開始,賣花行業更有長足的發展,集售點除了稱為“花市”外,還有“花團”、“花局”、“花行”諸名色。有些可能還是官辦的。如《都城紀勝》“諸行”條載:“官巷的花行所聚花朵、冠梳、钗環、領抹,極其工巧,古所無也。”且買家明顯地趨向于平民化。
6、春日裡,百花應着花信含蕊舒榮,先後上市,真是忙煞了花農花販。而那班散走于街頭巷尾的賣花女,她們動聽的喚賣之聲,更是曆來為世人所稱道。孟元老在《東京夢華錄》中回億北宋汴京(今河南開封)季春時節的景緻,十分生動,有“賣花者以馬頭竹籃鋪排,歌叫之聲清奇可聽……聞之莫不新愁易感,幽恨懸生,最一時之佳況”的感歎。
7、元人謝宗可有《賣花聲》七律一首,盛贊賣花女的歌喉,認為芬芳豔麗的鮮花,憑借着美妙的唱賣,深深打動了人們的“惜芳”之心,以緻引得大戶人家卷簾傳喚,一擲千金,花兒被賣出了上好的價錢。全詩如下:
春光叫遺費千金,紫豔紅香藉好音。
幾處又驚遊冶夢,誰家不動惜芳心?
韻傳楊柳門庭晚,響落秋千院宇深。
忽被卷簾人喚住,蝶蜂随擔過牆陰。
8、此詩婉缛有緻,曾被清代的金埴評為謝氏《百詠詩》中的壓軸之作,大有道理。
9、再看清周生所撰《揚州夢》卷三,亦有甚美的描寫:“深巷障日,回廊蔽雨,扇蓋為多事矣。買花輕颏,如空谷鳴琴,其聲清;響蝶遲行,如幽徑落花,其聲媚。”賣花女并非隻是在春季才露面。
10、入夏後,白蘭花、茉莉花等相繼盛開,江南土風,賣花女提籃擎植,用吳侬軟語高聲喚賣,尤具特色,至今猶存。“生小吳娃臉似霞,莺聲嘹呖破喧嘩,長街喚賣白蘭花。借間兒家何處是?虎丘山腳水之涯,回眸一笑髻鬟斜。”這是近人填寫的小令《浣溪沙》,詠蘇州的賣花女,可資玩賞。
11、花市約從宋代起還演為節期,專定于某些日子集中舉行。宋趙樸《成都古今記》載四川成都諸市有“正月燈市,二月花市,三月蠶市,四月綿市,五月扇市,六月香市,七月七寶市,八月桂市,九月藥市,十月酒市,十一月梅市,十二月桃符市”,其中二月花市,八月桂市,十一月梅市,就是分别集中售賣百花、桂花、梅花的節期。
12、後來,有些地方還根據自己地域氣候情況,逐漸形成以某一日作為花市之節的傳統。如廣州,定于每年春節前的一日,蘇州定于農曆四月十四日等等。每于是日沩莅臨,舉城沸騰,隻見大小街巷,搭棚設台,盆盎胪列,瓶罄滿架,繁花湊集,千姿百态,馨香飄蕩,蜂蝶随舞,萬民空戶傾巢而出,填街塞巷,比肩繼踵,嘻鬧喧嘩,沿途遊觀,真良辰美景、賞心樂事也。
13、北宋洛陽花市:宋李格非《洛陽名園記》:洛中花甚多種,而獨名牡丹曰“花”;凡園皆植牡丹,而獨名此曰“花園子”,蓋無他池亭,獨有牡丹數十萬本。凡城中賴花以生者,畢家于此。至花時,張幕幄,列市肆,管弦其中。城中士女,絕煙火遊之。過花時,則複為丘墟,破垣遺竈相望矣。今牡丹歲益
滋,而姚黃、魏花,一枝千錢,姚黃無賣者。
14、北宋汴京(今開封)花市:宋孟元老《東京夢華錄》卷七:是月季春,萬花爛漫,牡丹、芍藥、棣棠、木香種種上市。賣花者以馬頭竹籃鋪排,歌叫之聲清奇可聽。晴簾靜院,曉幕高樓,宿酒未醒,好夢初覺,聞之莫不新愁易感,幽恨懸生,最一時之佳況。
15、南宋揚州花市:宋王觀《揚州芍藥譜》:揚之人與西洛不異,無貴賤皆喜戴花,故開明橋之間,方春之月,拂旦有花市焉。
16、南宋臨安(今杭州)花市:宋吳自牧《夢梁錄》卷二:暮春是月春光将暮,百花盡開,如牡丹、芍藥、棣棠、木香、薔薇、金紗、玉繡球、小牡丹、海棠、錦李、徘徊、月季、粉團、杜鵑、寶相、千葉桃、徘桃、香梅、紫笑、長春、紫荊、金雀兒、香蘭、水仙、映山紅等,種種奇絕。
17、賣花者以馬頭竹籃盛之,歌叫于市,買者紛然。當此之時,雕梁燕語,绮欄莺啼,靜院明軒,溶溶洩洩,對景行樂,未易以一言盡
也。
18、另該書卷十三:四時有撲帶朵花,亦有賣成窠時花、插瓶把花、柏桂、羅漢葉。春撲帶朵桃花、四香、瑞香、木香等花。夏撲金燈花、茉莉、葵花、榴花、桅子花。秋則撲茉莉、蘭花、木樨、秋茶花。冬則撲木春花、梅花、瑞香、蘭花、水仙花、 臘梅花。更有羅帛脫蠟像生四
時小枝花朵,沿街市吟叫撲賣。
19、清蘇州花市:清顧祿《清嘉錄》卷六:珠蘭、茉莉花來自他省,熏風欲拂,已畢集于山塘花肆、茶葉鋪,買以為配茶之用者。珠蘭,辄取其子,号為“撇梗”。
20、茉莉花,則去蒂衡值,号為“打爪花”;花蕊之連蒂者,專供婦女簪戴。虎邱花農盛以馬頭籃,沿門叫買,謂之戴花。零紅碎綠,五色鮮濃,
四時照映于市,不獨此二花也。至于春之玫瑰膏子花,夏之白荷花,秩之木犀米,為居人和糖、舂膏、釀酒、釣露諸般之需。百花之和本賣者,辄舉其器,号為“盆景”。
21、折枝為瓶洗賞玩者,俗呼“供花”。蔡雲吳雲:“提筐唱徹晚涼天,暗麝生香魚子圓。簾下有人新出浴,玉尖親數一花錢。”又蔣寶齡《吳門竹枝詞》雲:“萍末風微六月涼,畫船銜尾泊山塘。廣南花到江南賣,簾内珠蘭茉莉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