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記》原名《太史公書》,記述的曆史上至軒轅黃帝時代,下至漢武帝晚期,橫跨3000多年,内容以本紀、列傳、世家、書、表五種體例構成,開創了紀傳體史書的先河。不論在學術研究還是藝術領域,《史記》都是一部輝煌巨著。
太史公司馬遷文采蓋世,後世文學大家一緻認為,從先秦至漢朝在文學上登峰造極的也就寥寥幾人而已,太史公可與屈原、賈誼等并列。漢朝的劉向、揚雄點評《史記》“善序事理,辯而不華,質而不俚”,近代大文豪魯迅對《史記》的點評更有名,說它是“史家之絕唱,無韻之離騷”。
從文學藝術角度來看,《史記》堪稱完美,但作為史書,也存在一些問題,尤其是上古曆史中出現了荒謬的記載(不是說涉及神話傳說的内容)。
後世研究《史記》的學者一代又一代,早就有人認為《史記》記載的上古帝王次序有謬誤,這方面當屬北宋歐陽修的見解最具代表性。歐陽修提出,如果依照《史記》記載的帝王世系,“武王伐纣”是不存在的,兩人根本不在同一時代,相差了幾百年,用今天的話說就是“時空錯亂”了。
“武王伐纣”是西周取代商朝的大事件,也叫“武王克商”,發生在周武王十一年,一些古代學者根據天文學推斷具體的年份,衆說紛纭,現代學界認為應該發生在公元前1046年前後。
可是,按照《史記》的記載,周武王和商纣王是遠祖和後代的關系,相隔十幾代,除非周武王穿越到未來,否則不可能讨伐纣王。
我們先看看《史記·五帝本紀》的記載。黃帝去世後,其孫高陽繼位,也就是颛顼帝。接替颛顼的是黃帝的另一支後後代裡的曾孫高辛,即帝喾;帝喾死後本來是兒子摯接班,但摯不是那塊料,下台了,帝喾的弟弟放勳被擁立,放勳就是堯帝。
接下來就是人們津津樂道的“禅讓”了,堯傳舜,舜傳禹,直到大禹傳位給兒子啟,終結了禅讓。而舜和禹都是颛顼帝的後裔,正所謂“肉爛在鍋裡”。再結合夏商周本紀,幾十代帝王都是黃帝的後人。
順着脈絡可以發現,堯是黃帝的曾孫,舜是黃帝的八世孫,論輩分,舜是堯的四世孫。禹和舜同出于颛顼帝這一支,但禹的輩分大得多,舜又傳位給了自己的四世祖禹。這可能還勉強說得過去,到商周世系這裡就徹底淩亂了。
周朝的始祖後稷是帝喾之子,和商朝的始祖契是同父異母兄弟。按世系脈絡,商湯和周文王的父親公季是同輩,都是帝喾的十五世孫。從商湯開始到纣王,傳了十六代。也就是說,周文王是纣王的十五世老祖,還在聽纣王使喚。
據上古史料記載,商朝延續了550多年,那麼文王就活了大約500年。而《史記·周本紀》裡提到,“西伯(文王)在位蓋五十年”。文王死後,周武王姬發接班,又去推翻自己的十四世孫殷纣王,取而代之建立周朝。
照《史記》的說法,要麼周文王活得太久,要麼就是“時空錯亂”了,周武王才能穿越到未來去收拾纣王。如果真是這樣,纣王不是戰敗的,而是被吓死的。
這是《史記》裡最大的謬誤。并不是說武王伐纣這樣的重大曆史事件沒有發生過,《尚書》、《竹書紀年》等更早的文獻都提到過武王伐纣,時間也是周武王十一年。但《史記》記載的帝王世系出現了謬誤,鬧了個大烏龍。
司馬遷修史的态度是非常嚴謹的,為此跋涉萬裡,到各地采訪,收集的材料門類繁多,從周朝遺留的零星檔案到各諸侯國的史料等等,加以對比、篩選,如果同一曆史事件有不同的說法,隻采納最合理的。由于《史記》規模宏大,上古曆史的材料太少,所以出現了一些謬誤,也情有可原。
《史記》裡的上古曆史主要采納了《大戴禮記》和《世本》的說法,《世本》是周朝流傳下來的王室“族譜”,原書早已失傳,不過這兩種文獻的記載本來就有錯。
周朝以前的曆史太久遠,又沒有系統的史料可尋,帝王次序誰也說不清楚。司馬遷對曆史大脈絡的記載力求詳盡,反而出現了嚴重的錯誤。歐陽修的《帝王次序圖序》裡,把司馬遷批評了一通。
歐陽修說,孔子所處的年代比司馬遷早了幾百年,連孔子都搞不清楚周朝之前的帝王世系,司馬遷又從何得知,卻采信了後世學者編造、猜測的說法。孔子編定《尚書》、《春秋》時,對久遠的曆史講得非常簡略,隻記載一些大事件供後人借鑒而已,“缺其不知,慎所傳以惑世也”。
的确如此,孔子修史的态度才是真正的嚴謹,凡是存疑的地方都會略過,即使竹簡殘缺等原因導緻原文缺字、句子不完整,也保持原樣。這就是孔子在《論語》裡說過的“史之阙文”,缺就缺了,甯肯看不懂,也不會去主觀臆造。
太史公司馬遷筆下的謬誤主要是因為實在沒有材料可尋,上了别人的當。總體來說,《史記》的謬誤還是很少的。
參考文獻:《史記》、《歐陽文忠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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