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然無飾
上九:白贲,無咎。
象曰:白贲無咎,上得志也。
釋字(詞)
白贲
《增韻》:“白,素也、潔也”。
“白”的本義為素,指事物的本色,兼指白色。引申為空、無之義。如“一窮二白”,指沒有什麼産業和積蓄。“白卷”指沒有書寫答案的試卷。“白旗”指沒有圖騰和标志的旗子,代表沒有了信仰、崇拜和凝聚力,所以多用于投降。“白贲”的意思就是質素無飾,隻體現事物的本色,而不另加修飾。《周禮·考工記》:“繪畫之事後素功”。古代沒有純白的紙張用來繪畫,所以古人繪畫完畢,還要用素色來塗描,這樣才能體現所繪之事的本色,這叫“繪事後素”。“白贲 ”與“白描”不同。“白描”作為一種中國畫技法,是指單用墨色線條勾描形象而不藻修飾與渲染洪托的畫法。而“白贲”則不是一種繪畫技法,隻是用素色來體現本來就是素色的東西。
《論語·八佾》中,子夏問曰:“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素以為絢兮。何謂也?”子曰:“繪事後素”。曰:“禮後乎”?子曰:“起予者商也!始可與言詩已矣”。《論語》中的這段對話,意思是,子夏問孔子,畫上的人笑得很俏麗,好看的眼睛顧盼傳神。眉目面容皆為素色,卻表現得這麼絢彩,這怎麼回事呢?孔子回答說,這就是所謂“繪事後素”——繪畫結束後,最後再把本該是素色的地方用素白之色塗描出來。子夏又問:那麼禮就象這最後的素白之色嗎?孔子聽了,很興奮地表揚子夏說,對我有啟發的就是你蔔子夏(商)啊!我可以與你讨論《詩經》了。子夏所謂之“巧笑倩兮,美且盼兮”出自《詩經·衛風·碩人》。原文是:“手如柔荑,膚如凝脂,領如蝤蛴,齒如匏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手、膚、領(脖頸)、齒、皆為素白之色,沒有這素白之色,不足以體現美女的天生麗質,更不足以體現美女倩麗的巧笑和顧盼的美目及其鮮活的神彩。這就是所謂“素以為絢兮”。素白之色在繪畫中的作用一點不次于彩色,甚至比彩色更重要。禮是古代人們,尤其是貴族階層的行為總則和規範,禮是對社會文明的本質要求,無禮不足以顯盛世文明,猶無素不足以顯美人之神彩。人的言行合乎了禮的要求,就如“繪畫之事後素功”一樣重要,故子夏有言“禮後乎”。人之于禮,猶繪之于素。
釋象
《贲卦》是《泰卦》變化而來的。《贲卦》上九是卦變動爻,原為《泰卦》九二。卦變時,《泰卦》九二上行得上位,遂成《贲卦》上九。這就是《彖傳》所謂“分剛上而文柔”。卦變使《泰卦》上卦體坤變成了《贲卦》上卦體艮。“坤為地”、“艮為山”,《贲卦》上九之“分剛上而文柔”,使地變成了山。“地”是一個廣義的概念,包括山地、平原。而“山”則指山地。這就是說,山是地的一部分。山是不平之地,地之不平是絕對的,平是相對的,所以山不僅是地的一部分,而且是地的本質。地因山而顯得生動,豐富。故曰“贲”,但山隻是地的一種形态,體現了地的本質,所以這種“贲”并不是刻意的修飾,隻是突現了事物的本質和本色,故曰“白贲”。文與質達到統一相合,是最自然的。故曰“無咎”。
《贲卦》最終還會變為《漸卦》,《漸卦》上九就是《贲卦》上九。《漸卦》全卦以鴻雁做喻,《漸卦》上九爻辭曰:“鴻漸于陸,其羽可用為儀,吉。”鴻雁是候鳥,不僅守時,而且遷徙有序。鴻雁在天上飛行,有時排成一字形,有時排成人字形,次第而行,有序而不亂,形成一道靓麗的籃天風景。雁陣雖然壯美,但這并不是鴻雁的刻意行為,而是一種自然而然的行為,美歸于自然,這就是“白贲”。人們崇拜鴻雁的守時、守信和有序,故用鴻雁的羽毛用作裝飾,象征守時、守信和有序。由于鴻雁是一夫一妻制,一當結對,終生不變,一當失偶,終身孤窮,所以鴻雁還是愛情和伴侶的象征。古代婚禮納采用雁,新郎帽子上插雁翎都是取這種象征意義。
從天時角度講,《贲卦》天時在卯,或為仲春之月,或在淩晨日出之時。“一日之計在于晨,一年之計在于春”,卯時正是陽氣發洩,萬物出達,奮發進取的時候。《贲卦》上九“分剛上而文柔”,正是卯時狀态的表現,陽氣上達,積極上進而得上位,得其心願也,故《象傳》釋曰:“白贲無咎,上得志也”。
義理
贲的最高境界就是無贲而贲,歸于自然,這就叫“白贲”。《論語·雍也》:“質勝文則野,文勝質則史;文質彬彬,然後君子”。“贲”的最高境界就是文與質達到高度一緻,自然而然、自現其美。這就是“白贲”。“天然去雕飾,清水出芙蓉”,天然美才是真的美,天然美才是最美的。“禮”也是這樣,“禮”的最高境界,就是人的言行舉止和自己的身份、地位達的高度一緻,不錯位,不僭越。諸侯、大夫“八佾舞于庭”,被孔子認為是最大的違禮,是一種不可容忍的僭越行為,所以發出“是可忍,孰不可忍”的怒斥。
《易經》取名
白贲
白贲(約1270-1330),人名,字無咎,元代文學家。先世為太原文水人,後遷錢塘(今杭州)。四十歲左右出仕,是元散曲史上最早的南籍散曲家之一。
名人筮卦
《孔子·家語》記載:孔子嘗自筮,其卦得《贲》,愀然有不平之色。子張進曰:“師聞蔔者得《贲》者吉,而夫子之色不平,何也”?孔子曰:“以其離耶。在《周易》,山下有火謂之《贲》,非正色之卦也。夫質也,黑白宜正焉。今得《贲》,非吾之兆也。吾聞丹漆不文,白玉不雕,何也?質有餘,不受飾也”。
夫子之道,質有餘,不受飾也。然夫子之道不行也,行之,徒存于文而已。孔子生于春秋亂世,王道廢,禮樂崩,諸侯争霸,其“克己複禮”的理想無法實現。夫子之道,象一件有價值卻不适用的奢侈品,統治者喜歡把夫子高高地供奉起來,而對夫子之道卻葉公好龍,并不願意真正踐行夫子之道。孔子隻不過被諸侯用來裝飾門面、自我标榜而已,夫子之道,徒存于文而已,故夫子筮得《贲卦》,觸及痛處,愀然有不平之色。
孔子還曾占得《旅卦》。《旅卦》上離下艮,而《贲卦》則是上艮下離。“艮為成”代表孔子的成就。而“離為日、為火、為麗”,日麗乎天而行,居無定所;火麗乎可燃物而存,無依則不存;麗者,依附也。孔子得《旅卦》。注定會居無定所,無主可依,故周遊列國,奔波勞碌。所以孔子喪心落淚,感歎身不逢時,有“聖智而無位”。孔子得《贲卦》,注定自己的學說隻會被人利用為粉飾門面,标榜而已,所以孔子愀然有不平之色。《旅卦》和《贲卦》中皆有“離體”,“離”者,麗也,就是依附的意思。或依或不可依,皆非孔子吉兆,故孔子有不平之色,就是因為這個“離”,即孔子所謂“以其離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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