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離西安很近,是中國很牛逼的地方,可能我們小學時候就知道。
它,将中國的地理區域一分為二,南方北方,南方人北方人,南柑橘北蘋果,南稻北麥等等都因它而定義。
它,也将陝西省的地理區域一分為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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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如沒有秦嶺和渭河
北邊,關中盆地(也可以稱作“關中平原”)沃野千裡、土層深厚,養育着包括西安在内的衆多曆史悠久的城市,也埋藏着曆數不完的曆史文化遺珍。
南邊,漢水滋養的漢中盆地(其實更像一篇開闊的河谷)清雅秀麗、稻花飄香,一派南國風光。
一北一南兩個面貌迥異的地理單元直線距離隻有不到200公裡,一道神奇的巨大山脈把它們分隔開來。
山巒疊嶂,橫亘中國南北間。攝影/田捷硯
說到陝西,怎能不提秦嶺?秦嶺西起甘肅臨洮,東到河南省西部,主體部分皆在陝西境内呈東西走向,長1600公裡,寬200~300公裡,海拔2000~3000米。
高大而寬厚的秦嶺不僅把陝西省一分為二,如果把視野放大到整個中國,橫亘在中國中心地帶的秦嶺把中華大地南北二分,北邊以黃河流域為主的廣大地域氣候幹燥、四季分明。
南邊以長江流域為主的地方則溫暖潮濕、冬無嚴寒,秦嶺強大的阻擋作用使北風難于南下禍亂、南風更難給北方大地帶去濕潤。氣候的差異造就了中國南北相差懸殊的自然與人文地理風貌,所謂的“南方”與“北方”也就此形成分野。
從陡峭的北坡看太白山主峰,最高點即為拔仙台。攝影/範敬康
地理學家把“秦嶺-淮河線”定義為中國地理的南北分界線,不過流淌在大平原上的淮河很難真正分割兩岸的氣候、地理與人文環境,它的角色更趨向于一個虛拟界線的實體化,隻因它的流向是秦嶺由西向東走向的一個延伸和繼承。秦嶺,才是起到了決定性作用的那個實實在在的界線。
一代代的文化遺存在這個高度密集的空間裡堆積,有時或許會讓人忽視掉構成陝西版圖的另一片重要地理單元——黃土高原。
溝壑縱橫、塬(yuán)卯(mǎo)交錯的黃土高原中心部分是陝北地區的主要地貌。這片土地不太适宜農耕卻又并非生命禁區,換句話說,就是這裡并非那種生産方式的絕對優勢區域,卻也既可耕又可牧。
土質松軟的黃土經過長期的流水侵蝕,在黃土高原形成了溝壑連綿的壯美景觀。攝影/許兆超
在大秦帝國一統中原以前,這裡是被稱為“戎”的部落民族的家園。彼時北方的遊牧帝國尚未聚合成型,中原之外的土地上,人們且耕且牧,不受家國身份和行政體制的束縛,隻管尋找最适合生存和繁衍的生活方式。
随着中原農耕文化圈的形成,這個邊緣地帶的人們逐漸受到“華夏”的排斥,并在這個強勢文明的撕扯中面臨兩個選擇:或者接受同化,或者徹底遠離農耕,進入北方的草原荒漠深處——這群不願屈服的人們的後裔後來發展成了與中原王朝相抗了兩千年的草原文明。
黃土高原與其北側的鄂爾多斯高原這片農牧交錯帶是農耕與遊牧兩種文明相互争奪的主要戰場。在遊牧民族更加強勢的時候,這裡就是牧馬人的家園;當中原帝國強盛的時候,這裡又成了農人耕種的田園。
無定河滋養下的紅棗之鄉
大夏王赫連勃勃的宏偉的統萬城如今已被陝北的荒漠所包圍,但不難想象,一千六百餘年前,這裡勢必還是一個水草豐美的遊牧王國中心。距離統萬城遺址不遠,就是綿延的明長城——它也是從明清至今陝西省一直在沿用的邊界。中心與邊緣,豐美與荒涼,在農與牧兩種文明的對峙和拉鋸中,陝北這片土地見證了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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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從長安開始
火車愈發接近寶雞,山勢愈險。這裡是整條寶成鐵路最險峻的一段。一側窗外緊鄰峭壁,另一側就是深淵,車廂随着陡急的彎道不斷擺動,鐵路在這裡盤曲成了展線,垂直上下兩三層,不經意間,穿過某座鐵橋的時候就會發現剛剛待避過的對向列車正在自己的頭頂通過。
寶雞古名陳倉,是秦嶺古棧道中最西邊的“陳倉道”的起點。昔年劉邦出漢中反攻項羽時即循此路北出關中,直逼鹹陽。後面的事情自不必多說,劉邦軍一路向東,攻滅項羽、建立了漢王朝。
陝西西安秦始皇兵馬俑銅車馬之安車局部 ,出土的秦俑讓人得以感受秦人的虎虎雄威。(攝影/楊林)
漢朝同樣把權力中樞安置在了關中平原,隻不過放棄了秦朝的鹹陽城,改在渭水南岸的新址建設都城長安。關中平原南倚秦嶺、東據潼關、西北通黃土高原,“膏壤沃野千裡,自虞夏之貢以為上田”,堪稱山河形勝中的典範。
長安城居其中,“四方輻湊并至而會”,南通漢中和巴蜀的沃野糧倉,同時“西有羌中之利,北有戎翟之畜,畜牧為天下饒”。司馬遷在《史記》中記載道:“關中之地,於天下三分之一,而人衆不過什三;然量其富,什居其六。”
八百裡秦川,麥花香裡說豐年。(攝影/張韬)
漢王朝在西北和西南進行了更大範圍的開拓,但其版圖主體依舊承襲了秦朝。秦的一統天下,把中原地區原本各自分散的文化實體真正捏合成了一個統一的文化共同體,自此之後,“中華民族”的概念才逐漸開始出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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廢都不頹 秦腔不古
從西安走出的音樂人在中國當代流行音樂、尤其是搖滾音樂界中,是一個不可回避的重要群體。張楚、鄭鈞、許巍這“老哥仨”已無需多言,後來相繼湧現出的許多歌手雖然知名度略遜一籌,卻也不乏追捧者。
樂評人們總愛說:“西安這座城市有一種根植于‘廢都’氣質上的搖滾精神。”這種簡單化的評價雖片面而消極,卻也點透了西安這座城市的文化底色:因生活富足而文化豐富、樂于自我娛樂,卻又與東部發達地區有着一種差異——用“差異”來形容比“差距”更貼切,因為這并不是簡單的優劣二元對比。
北上廣開放與包容吸納了四方文化的交流和融合,而陝西坐擁山川形勝,外來文化的傳入更加困難,因而也就孕育了本土色彩極其濃郁的文化。這種原生的文化紮根在這片土壤之中,為創作者們提供着源源不斷的智力能源,無論是文學作品還是流行音樂,都能看到黃土的影子。
從《白鹿原》到《平凡的世界》,我們讀出的是“土裡土氣”的筆法,卻真誠而無造作,翻開書頁,陝西大地上百年間的面貌被真實地呈現在讀者面前。足夠厚重,方才足夠寫實。
在去年的一檔電視綜藝節目中,一位女歌手的驚豔演出把華陰老腔推到了高光的舞台中央。人們驚呼:中國自己的“搖滾樂”原來藏在陝西的鄉間!
對此,陝西人或許會竊竊偷笑:孤陋寡聞。華陰老腔作為一種地方曲藝,知名度不高倒也正常,但說到大名鼎鼎的陝西特色秦腔,哪怕是外地人也總該有所耳聞吧?那種粗砺渾厚的唱腔和不時穿插的呐喊、跺腳等激烈表演,直抒胸臆、易得共鳴,不僅觀感上與金屬樂隊的表演略同,精神氣質上也确實與搖滾樂有着那麼一分神似。
除了八百裡秦川上的呐喊,陝北黃土坡上的信天遊同樣是一種地方色彩極濃的民間藝術形式。人們在這片生存維艱的土地上對天高呼,釋放着那些無處宣洩的情感。它們不僅是本地文化的靈感源泉,也吸引了外面的創作者紛紛來到這裡。還記得上世紀90年代初曾在流行音樂市場上風靡一時的“西北風”嗎?還記得崔健吼出“一無所有”時濃郁的陝北味道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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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四川 卻也無辣不歡
西安的餐館裡,有兩樣東西是根本無需在菜單上标明的——“冰峰”和油潑辣子。
隻要有飯吃的地方,都少不了它們的蹤影。如果說“冰峰”汽水作為一個本土品牌,在西安長盛不衰有一定的社會和市場因素,那麼油潑辣子就是西安、乃至所有陝西人的一種味覺鄉愁。“油潑辣子一道菜”,它可以與幾乎任何一種主食或菜品搭配食用,一碗白面條、一個白吉馍,都可以在油潑辣子的裝扮下變成一道美味。
陝西的油潑辣子以香辣味型為主,并不像西南地區那樣帶有強烈刺激性。按照西南大學教授藍勇的嗜辣程度劃分标準,除了陝南以外的陝西大部地區屬于微辣區,但這并不妨礙陝西人對辣椒的巨大消耗量。
秦嶺以南的漢中和安康屬于實實在在的南方,地理環境與嶺北的關中迥異而近似四川,高濕度、少日照的氣候特點讓辣椒成為人們祛避濕寒的利器,因而這裡的口味與四川一樣,嗜辣如命。然而幹燥的關中與陝北的人們同樣無辣不歡,這又是為何?
我們知道,辣椒在中國的曆史并不長久,明末方才引入,而傳到西北地區的時間更為晚近。直到清朝中期的雍正、乾隆年間,關于辣椒的記載才開始出現在關中與相鄰的隴東地區的地方志中。陝甘交界的黃土地區不是糧食作物的最佳種植地,卻非常适宜辣椒生長,時至清末民初,辣椒生産在陝西已經很成規模。
秦嶺以北盛産小麥,因而關中陝北地區自古便以面為主食。由于面食的配菜種類有限,不像米飯或粥那樣幾乎能與任何食物搭配着吃,而且北方也比較缺乏新鮮食材,所以在長期的實踐中,人們發現辣椒很适合搭配面食食用,而用熱油潑香的辣椒面更是吃面配馍的“神器”——油的浸泡使面食不再粗硬,辣椒與其他調料的配合勾人食欲,讓人欲罷不能。
有人說,辣是一種屬于平民階層的廉價享受,它遮蓋着食材本身的瑕疵,給人一種短時麻木的感官刺激,讓人在舌尖的爆裂歡愉中暫時忘卻生活的壓力。站在陝西人的角度來看,此說有理。
說了陝西的地道風物,有沒有感受到我大陝西壯闊和細膩的結合,溫柔和愉悅的氛圍。當然,關于陝西,并不隻是這樣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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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丨丸十三郎
文中配圖丨網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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