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瘋狂的石頭》開始,甯浩 黃渤 徐峥的鐵三角陣容,就成小成本撬動高票房的一面旗幟,同時也成為了電影質量的保證。似乎隻要三個人湊一起,電影的口碑和收益就上了一道讓人放心的保險栓。
而《心花路放》就是這樣一部電影,這部影片作為三人的再次合體完成的作品,無疑是讓人充滿期待的。
《心花路放》于2014年國慶檔上映,作為一部公路喜劇電影,在那年以11.67億的總票房榮登年度國産片票房寶座,成為僅次于《變形金剛4:絕迹重生》19.75億的年度總票房亞軍。
而這部電影的制作成本,僅為3000萬,投資收益比達1:33。所以,作為一部商業電影,《心花路放》無疑是成功的。
電影劇情可以說十分簡單也十分庸俗,一言概之就是黃渤飾演的耿浩遭遇中年婚姻危機,徐峥飾演的好基友郝義為了幫他擺脫痛苦,帶上了一隻叫"果汁"的狗,開始一段搞笑的瘋狂的獵豔之旅。
但明顯這樣簡單的故事是無法滿足三人對電影的要求的。
從叙事結構上,導演甯浩十分聰明地整個故事分成了三條線:耿浩一條,郝義一條,以及袁泉飾演的康小雨一條。而耿浩這條線的起點就是康小雨這條線的終點,康小雨故事的結束正是耿浩故事的開始,就像一個首尾相連的圓,郝義的故事則穿插于其中。
所以在看電影的時候,前半部分會覺得這也不過就是一部普普通通的公路喜劇電影,輔以一些老舊的段子。但當電影的最後,兩條故事線彙聚于一點之時,所有前半部分的平淡無奇,都在那一刻變得神奇起來。
從電影的主題上,盡管《心花路放》這部電影在内容上涉及了許多諸如中年危機、殺馬特、獵豔、阿凡達角色扮演、全民神曲最炫民族風等普遍流行的文化的問題,但核心還是講述甯浩等人對于愛情的看法。
正如他們在采訪中所說的:
"如果剝離一切外在因素,一見鐘情才算是提純的愛情。"
所以《心花路放》其實是在借助耿浩、郝義和康小雨三條線來展示三種完全不同的愛情觀及其對應的愛恨糾葛。
耿浩:耿浩對不起康小雨→耿浩祝福康小雨從某種意義上來說,耿浩的形象屬于社會中最普通的那一種,年輕時有着一個文藝青年的心,中年結婚後迫于生活的壓力開始回歸現實過着計較柴米油鹽醬醋茶的日子。
在電影裡,耿浩的故事線可以分為兩個階段:離婚前、離婚後。
- 離婚後
耿浩的這條故事線,是從離婚開始的,他與康小雨的相遇,放在了耿浩這條故事的最後面。所以耿浩的人物形象,一開始就是一個loser,而且還是一個充滿戾氣且不敢面對現實的loser。
這種loser的身份形象在電影裡又分為了兩個階段表現出來:
一是在電影的一開始,就是耿浩拿着鋸子,将家裡所有的物件和家具,洩憤似得全部鋸成了兩半,用這種直男癌似得方式,将所有的資産一分為二,美其名曰進行财産分割,一分一厘都不占便宜。
可當康小雨的代理律師前來告知康小雨放棄财産分割淨身出戶時,極大的刺激了耿浩的内心。對律師出言不遜,視律師為奴才,還譏諷康小雨的現任"有錢人的腦袋,挨一錘子,會不會流血"。
可真當耿浩想要去給李晨飾演的現任一錘子時,耿浩卻慫了。在這裡,甯浩給了幾個鏡頭細節:
耿浩坐在街上等待李晨出現時,耿浩的跟前是一地抽完的煙頭,以及平酒瓶,不知是抽煙解愁還是借酒壯膽;
當耿浩與現任同框時,現任的臉部打光是溫暖的、明亮的,耿浩的打光則是陰冷的、灰暗的,這也與後面郝義讓耿浩從陰影中走出來相互呼應,暗示此時耿浩正處于一片陰影之中。
此時的耿浩,将康小雨的離開視為康小雨的背叛或者出軌,在他看來,康小雨的離開是因為他不夠有錢,是因為"小三"足夠有錢。此時的耿浩,是無法意識到,在這場失敗的感情裡,他也是有責任的;此時的耿浩也無法走出這種陰影,去正常的看待康小雨的離開。
二是在洗浴中心。耿浩經曆了在機場接到前妻康小雨打來的電話,得知康小雨即将要結婚,此時的他終于意識到,康小雨已經永遠地離開了他。
而當耿浩想要報複性的選擇要一個他有好感的大長腿美女表白時,卻意外的發現這個美女并不是單身狀态。這時的耿浩無疑是經曆着巨大的身心的打擊的,這在他看來是已經失去了所有。
所以他才會在洗浴中心固執地讓東北小妹對着他說"我愛你",承認"我錯了";
所以才會在東北小妹一開始不肯時瘋狂的加錢,在他看來,他之所以失去康小雨隻是因為他沒錢,他此時隻想徹底發洩自己可悲的憤怒;
所以他才會在被混混威脅時自暴自棄,在郝義被打時,自顧自地在那唱歌,毫不顧及自己和朋友的處境之危險和顔面掃地。
這種loser的标簽,伴随着耿浩整個電影的前半部分,直到耿浩再次來到他和康小雨相遇的梧桐客棧,直到他将他們留在牆上的"耿浩對不起康小雨"擦掉,就像擦掉他們過去的回憶一樣,試圖通過擦去這些沒有意義的物件,來表達自己對過去的不滿。
- 離婚前
也正是在耿浩再次來到他們相遇的客棧時,此時的故事線和鏡頭猛然間回到當初耿浩和康小雨相遇之時。
這時候的耿浩還是一個還沒有過氣的歌手,雖然名氣也不算大,電影裡面也隻是一直播放着他唱的一首《去大理》。這時候的耿浩還有他作為一個文青溫暖陽光的一面。
他抱起了康小雨抛棄在客棧裡的小狗,他撿起康小雨丢在桌子上的橘子果肉扔進杯子裡,與康小雨坐在對面,一個泡着橘子皮,一個泡着橘子果肉,一遍閑聊着交換着彼此内心文藝的想法,一邊給這條讓他們相遇的狗取名叫"果汁"。
耿浩就像一個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矛盾體,就像大部分人一樣,在年輕時,要麼擁有着一個文藝的内心,想要追尋自己浪漫的夢想,要麼擁有者遠大的抱負渴望改變世界。
可後來卻發現現實與夢想的距離,在遇見那個以為是命中注定的那個人時,果斷地選擇放棄自己的夢想,轉而為了生計奔波,逐漸在生活中趨于平凡。卻忽視了正是當初自己的不一樣才讓彼此相遇、相知,當自己成為泯然衆人時,那份相互的吸引也就消失了。
所以在自以為是的放棄自己的夢想以為是一種犧牲時,這是不是彼此都想要的,這種犧牲是不是在毀掉彼此相愛的基礎。
也許生活總是歸于平淡,可總是難以接受也逐漸平淡的愛情。
但生活還是得繼續,就像電影中一直在說的,生活中有陽光就會有陰影,處于陰影之中時,要做的就是及時從陰影中走出來。所以耿浩再次回到大理時,并沒有回溯他這段愛情的開始,而是對這段愛情做了一個了結。
耿浩将留言牆上的"耿浩對不起康小雨"擦去,寫上了"耿浩祝福康小雨"。他重新撿起了被自己丢掉的音樂,重拾被自己放棄的夢想。
康小雨:不如一路向西去大理電影裡,康小雨的故事開始這首耿浩唱的《去大理》;電影裡,康小雨的人物形象,是矛盾的,她既對生活不滿,又充滿期待;既有俗氣的欲望,又有理想的矜持;既有勇敢果斷,又怯懦自私。
《心花路放》中,康小雨的故事線與耿浩的故事線在不同的時空同時展開,康小雨的故事線結束于兩人相遇之時,耿浩的故事開始于兩人相遇之時。
同耿浩的故事分為兩個階段一樣,康小雨的故事線也可以分兩個階段:去大理前、在大理時。
- 去大理前
康小雨電影中的出場是在一場朋友的婚禮上。此時康小雨的任務形象是一個大大咧咧的女漢子,誰也不會想到這樣一個女漢子會擁有一顆極為文藝的内心。
康小雨大大咧咧的性格,電影中給了兩個細節來體現。一個是新娘閨蜜一見面就說"你到底靠不靠譜",一個是當門禁打不開時,康小雨果斷的用腳踹門,絲毫不顧及形象。
但當康小雨在婚禮現場遇見已經結婚的前男友(袁泉的丈夫夏雨飾演)時,尚沒有男朋友的康小雨卻謊稱自己也即将結婚。
表面上康小雨在婚禮上十分自然的說出自己即将結婚,可回到家的康小雨卻打開相親網站尋求合适的有藝術氣質的另一半。
這裡就将康小雨矛盾的性格展現了出來,将那種欲望與矜持和果斷與怯懦的性格展露無疑。
但康小雨又是勇敢果決的,隻因為一首耿浩的《去大理》,隻因為歌中的大理符合自己心中浪漫的幻想,便毅然決然地收拾行李來一場說走就走的XX。
- 在大理時
在來大理前,康小雨對大理有多幻想,那麼來了大理之後,康小雨對大理就有多失望。
為了表現這種反差,電影還對初到大理的康小雨進行了一些細節的補充:比如在街頭遇到孫悟空和豬八戒的cosplay時,還與之合影并好不知覺自己拿走了豬八戒的釘耙,比如在街頭預警肮髒無人收留的果汁時好心的收養了它,并在客棧老闆拒絕她帶着寵物進店時,還對着老闆撒嬌說這不是寵物是嬰兒。
這都充分表現出康小雨作為一個文青内心浪漫純真的那一面。
但康小雨入住客棧遇到樓下酒吧老闆時,之前對大理累計起來的好感就逐漸被敗壞。這種對大理印象的反差,通過酒吧兩場主題party表現出來:今晚不拒絕和說出你的欲望。
這兩場偶遇的party讓康小雨對大理所謂的文藝和浪漫失望至極,不曾厭惡果汁身上的贓物,卻開始讨厭她嚴重大理的俗氣。
這兩場主題party的安排,也是分别在暗示康小雨一直在拒絕說出和正視自己内心現實的欲望,也在傳達着要勇敢面對自己欲望的訴求。
這是康小雨在電影裡幾段感情失敗的重要原因,她既有着理想主義的矜持,又有着現實主義的欲望,她美能做到兩者之間的平衡。
如果說耿浩在電影中代表了中年男人的婚姻情況,那麼康小雨則代表着未婚中年女性的婚姻問題。
電影中康小雨在閨蜜婚禮上遇見前男友時,有一個細節,就是夏雨随身攜帶便利貼。可以看出夏雨飾演的這個前男友,在生活中必定是一個體貼入微很會過日子的人,從他們這平和的會面也能看出他們的分手,至少不會是想耿浩這般痛苦糾纏的。
所以康小雨離開這個前男友,無非就是前男友太會生活,以至于沒有她現象中那種文青所帶來的浪漫感,無法滿足她對于浪漫的幻想。
同樣,康小雨在大理愛上的,是歌手耿浩,而不是後來的二手音像店老闆耿浩。
所以當康小雨和耿浩在郝義婚禮上相遇時,才會有一段這樣的對話:
"聽說你又開始寫歌了?"
"是啊,又撿起來了。"
"早知道要撿起來,當初又何必放棄呢?"
"這不是要過日子嘛。"
"可是過日子,也不僅僅是過日子啊。"
郝義:她居然給我煮了一碗面郝義和耿浩在電影中,就像兩個完全不同的對立面:耿浩無法走出失戀的陰影,郝義不斷尋求獵豔的機會;耿浩充滿戾氣、像個怨婦,郝義放浪形骸、沒個正經。
郝義在電影中的角色更多的起到功能性的作用,調節耿浩的負能量情緒,同時利用兩者形象的反差制造矛盾和困境,進而制造笑點。
但郝義同樣代表着一種愛情觀。如果說"如果剝離一切外在因素,一見鐘情才算是提純的愛情"代表着耿浩和康小雨的愛情,那麼這句話同樣也适用于郝義和阿凡達女孩東東,或者說更适用于他們兩個。
在遇到東東以前,甚至在遇到東東時,郝義從來都沒有想過要穩穩當當的談一次戀愛,更别說結婚了。他常對耿浩說的一句話就是不要總是站在陰影裡,要走出來。往回走不是醫院就是監獄,往前3000公裡全是美女。
對于東東而言,郝義是特殊的,因為從來沒有人跟她講過dancer或者loser這樣的話,也沒有人跟她說就想要阿凡達。東東和郝義的第一次會面,東東陷得格外的深。
所以才不遠萬裡,一直追随着郝義,甚至在晚上親手給郝義煮了一碗面,還剝了一個茶葉蛋。這或許是東東眼裡最浪漫的生活,雖然很平淡。但卻是郝義眼裡最恐怖的,因為很平淡。
可郝義無法忽視東東對于他的愛意,也無法忽略長期一個人的處境下的寂寞。正如他們在路途中遇見的大長腿常說的要正面面對那樣,郝義是最先正面面對自己内心的那一個。
所以他選擇了走進自己說的"陰影裡",選擇了阿凡達。三人組裡面最不羁放縱的人,卻是電影裡唯一一個給到了結婚鏡頭的人。
他放棄了3000公裡外的大美女,選擇了每天晚上願意給他煮一碗面條的人。這大概就是人生的歸宿。
在《心花路放》這部荒誕現實主義作品中,盡管甯浩将其拍成了一部表面上有大理小鎮、有洱海陽光、有民謠、有背包客等各種文藝青年鐘愛事物的喜劇片,但越往後看你會越發現,其實這是一個關于一見鐘情的愛情故事,以及不得不"放下"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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