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年9月,我拖着入校的行李,走進了青海師範大學中文系。師大舊校區南苑的宿舍并不盡人如意,和自己的預期還是有些差距的。宿舍很小,七個女孩子一間,上下高低床。除了那一席單人床,幾乎再沒有屬于自己的空間了。為了将個人空間最大化,七個女孩都扯上自己最愛的花布,做成一道簾子。簾子很好遮住了自己,也遮住了她們。
我是一個念舊的人,或者說是習慣了自己的習慣,而不主動求變的人。讀書時,自對高考有意識起,就念想着青海師大。還好,在給自己人生設定的各種條條框框中,實現了這一個,有些真是陰差陽錯了。傍晚時分,彩磚廣場上響起了師大的校歌,伴着校歌歡快的旋律,我們一道兒打開水,吃晚飯,一切作罷也不過七點左右。閑暇的我為了打發時間,将自己安排得滿滿當當。宿舍背後是片綠茵地,放着石桌石凳,很是僻靜,很适合獨處或是小情侶約會。剛入校園的我,自然是單着的,于是我會拿着張愛玲的《紅玫瑰與白玫瑰》或是金庸的《射雕英雄傳》又或是其它,來到這片剛修剪過後,伴有一絲泥土芬芳的綠茵地。這樣的日子很是惬意,至今都很懷念。隻是悄悄溜走的日子,留下的也隻有眼角那幾道或深或淺的皺紋,其他的終将是段封存的記憶,再想來過,已無可能了。
有段時間很着迷毛筆字兒,于是便去人民公園前門的花鳥魚市場買了一套練字的家夥兒,回來就在石桌上攤了起來,照着顔帖開始了練習。雙子座有個毛病不太好,上了頭的愛好,頂多保持三分鐘。大概半年有餘,由于各種原因放棄了。現在想來很是可惜,好在書是照舊讀的。在《寫給母親的小散文》中曾提及:“20出頭的我文靜又孤冷,不愛說話,總愛活在自己的世界裡,或哭或笑,都由着自己來。”所以跟宿舍的姐妹,總是若即若離。大雲是天津人,我跟天津人大約是有緣分的,我很喜歡天津人,因為在我區區30個年頭裡,遇到的每個天津人都很是謙遜和善的。大雲總是顧忌着别人的感受,而忽略了自己。她總是有求必應,哪怕有時會委屈了自己,她就是這樣一個善良溫婉的女孩。在校那幾年,我跟大雲自然走得近些。我的心頭兒有塊兒地,不願讓人輕易走進,這總歸成了我們之間的一道兒坎兒。大學校友裡是走到過我心裡的漂亮姑娘,所以此生便是摯友。這些年,雖各自有了生活,不常聯系了,但彼此知曉,如有難,必相幫。
不知道時間過了有多久,一切井然有序的生活自此發生了改變。他眼眸深邃,透過眼睛看下去,那雙眼似乎有故事要講,隻是現在再看那雙眼,已無感覺了。高度近視的眼睛加上一層厚厚的黑色鏡框,把眼裡的光遮得一覽無餘。他繼承了少數民族五官棱角分明的特點,單獨提溜出來一個,除了那鼻子有些累贅外,其他真是剛剛好。這樣的五官組合在一起,自然不會差的。他個性放蕩不羁,任性而為。他愛玩,同時也擅長玩,閑來無事總說些個沒用的話,看着很不着調,我跟他自然是沒有眼緣可以講的。他用一眼就能看穿的路子,和我套着近乎兒。
傍晚來電提示:“晚上一起去圖書館看書?”對于這樣的套路,無視很有用。大學班主任李蕊梅老師是我畢業後最為想念的一位老師,她平時很少笑,但對我們每個人都很關心,遇着事兒,她總會不遺餘力地幫助我們。都說大學班主任一學期,都難能見一面。可是我們的班主任,每周末晚七點都會準時出現在教室裡。她對我們要求很嚴格,每周都要求我們背誦一篇《道德經》,周天晚自習都會有讀書交流會,順便抽查我們背誦《道德經》的情況,以至于到現在我還是會時不時拿起《道德經》背背。這個看着很不着調的男生,就在一次讀書交流會上讓我徹底改了觀。他在三尺講台上講起了《周易》,用粉筆在黑闆上清晰地畫着陰陽八卦圖,侃侃而談的樣子很是認真,自此我的心中便激起了一絲漣漪,那漣漪最終也沒能從我心頭散去,後來成就了我們的婚姻。他愛唱歌,而且很好聽。我鐘愛Beyond,從13歲起,從來都不曾改變。每當我迷茫不知所措時,總會聽一聽。正好,他又唱得很好,對于這樣的人,我是沒有免疫的。或許冥冥之中,一切都自有安排。從此我們一起穿過學府巷,去看北苑的迎春花,一起誤打誤撞走進基督教人的聚會點兒,看着他們默默禱告,拿起紙巾不斷擦拭眼角淚水的樣子。我們也抱起雙手開始禱告。
細細考究我們的性格是相同的,都是内向的人。隻是他愛玩,而我又不好,所以我們像又不像。我們也時常吵架,吵架的緣由千奇百怪,但歸根到底,終究是逃不過一個“玩”字。他總讓我出其不意,收到的第一束鮮花,不是玫瑰百合,而是一盆冬青苗,到現在這盆冬青花在我家長勢很旺,它總是肆意妄為地長着,顧不得修剪。現在已然不過洋節了,上學時總盼望着過節,現在想來,哪一個懵懂少女不愛過節呢?平安夜沒有等到平安果,卻等來了一把子鮮黃的香蕉。面對這一切,我竟無言以對。了解他的人,都相信這些個事兒,他是能幹得出來。總感覺他是扭着一股子勁兒的,這股子勁兒是逆向生長的。
後來,我的生活一切皆由着他來了,畢業以後工作選擇了離家不遠的地方兒,這兒正好是他的家。後來,在應該成家的年紀裡,沒有分毫地選擇嫁給了他,不曾想過多看别人一眼。後來,在應該給這個小家添些個小生命的時候,我生下了我的女兒伊一。再後來,我們像所有夫妻一樣,過着平淡無奇卻也波瀾不驚的日子,一切似夢又不是。
人生若隻如初見,一切或是恰如其分,隻是還有緣分二字緊緊牽絆着我們。或是親情,或是愛情,或是友情,亦或是其他。隻是緣分到了,一切就都重了。隻是,近些日子裡我有了或深或淺的感悟,在我們稀松平常的日子裡,掐指算算或許隻是一日三餐,柴米油鹽醬醋茶;或許隻是雞毛蒜皮,那些無厘頭的家長裡短;或許隻是流水線式似的,日複一日地工作。但是,就是這些被我們無數次所吐槽的日子,到最後才是最真切的生活體驗,最真實的生活節奏,最巴适的生活狀态。
你說呢?
李娜,1991年5月出生,青海尖紮人,2015年7月畢業于青海師範大學,現工作于黃南州人民醫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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