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年是中外合作會計師事務所本土化改制第十年，又恰逢中美資本市場跨境審計監管合作磋商的關鍵之年。這讓四大會計師事務所國際網絡在中國的成員所普華永道中天、德勤華永、安永華明和畢馬威華振（下稱“四大”），處境微妙。

在9月20日中國注冊會計師協會（下稱“中注協”）發布的《2021年度會計師事務所綜合評價百家排名信息》（下稱 《綜合排名信息》）中，排名靠前的“四大”在滿分1000分中均取得900分以上的成績，天健、立信、大華、容誠、天職國際、信永中和這六家本土會計師事務所緊随“四大”之後，得分進入前十。

“四大”從上世紀80年代在中國設立顧問處，到1992年借着中外合作會計師事務所切入中國資本市場，再到2012年本土化改制為特殊普通合夥，多年來“四大”都以國際知名度高，内控程序嚴格，與本土會計師事務所拉開距離，穩坐行業翹首。

從《綜合排名信息》 看，“四大”包攬了金融業的審計，尤其是上市銀行的審計，這是它們十幾年來穩定的收入來源。與此同時，依托于國際網絡，“四大”2021年合計參與了約170家在美上市的中概股審計中的150家，本土所難以望其項背。

從過往案例看，“四大”在公司審計中基本能夠堅持專業與獨立的原則和底線，對中國以往的金融和國企改革，作出了相當的貢獻。“四大”的外審，為中國公司到境外發行上市、獲得國際投資者認可、引入外資，也起到了有效的背書。

鬥轉星移，“四大”昔日的光環似乎不再那麼耀眼。随着近年來經濟周期和國際國内環境的變化，“四大”審計的一些大型金融機構、民企龍頭也頻頻出現了業績爆雷甚至走向重整，對“四大”的質疑也随之而來。

另一方面，以立信為首的本土事務所發展勢頭猛烈，開始搶奪金融審計的蛋糕，要求給予本士所更多市場機會的聲勢不小，行業競争日益白熱化。

8月26日晚，中國證監會、财政部正式宣布與美國公衆公司會計監督委員會 (PCAOB)簽署審計監管合作協議，明确将啟動相關合作。9月16日，PCAOB的工作人員抵達香港，開始了為期8到10周的檢查工作。

普華永道香港所羅兵鹹永道和華馬威華振是首批接受檢查的會計師事務所；另據外媒報道，由兩家事務所簽字蓋章的阿裡巴巴、百勝中國、中國南方航空公司和萬國數據控股的審計工作文件被選定等待檢查。

在中美雙方監管機構就審計底稿監管合作進行漫長博弈期間，不少沒有在美上市需求、國際業務較少的國有企業與金融機構，悄然将目光轉向了土生士長的本士所。

2022年6月27日，三大政策性銀行之一的中國農業發展銀行（下稱“農發行”） 在官網發布了2021年年報；這份年報由立信審計，井出具标準無保留意見的審計報告。在此之前，農發行多年的審計合作機構均為普華永道中天。普華永道中天在2018年10月挫敗德勤華永和畢馬威華振，以4486萬元的審計費中标成為農發行2018年至2022年的審計師。

根據公開信息可查到，2022年2月農發行曾發布新的2021-2023年财務審計機構招标。招标要求有所變更，包括要能夠保守被審計金融企業的商業秘密，維護國家金融信息安全，近三年内不存在因違法違規行為被财政部、 省級财政部門給子行政處罰，包括沒收所得、罰款哲停執行部分或全部業務、吊銷有關執業許可證和撒銷會計師事務所等行政處罰等。

随後3月，農發行在官網披露變更會計師事務所為立信。然而，根據 《綜合排名信息》，立信及其注冊會計師在2019年至2021年間總計受到七次處理處罰，其中包括立信會計師事務所在2020年受到一次廣東證監局的行政處罰。以此标準看，立信的中标或存在一定瑕疵。

農發行是第三家将“四大”更換為本土大所的政策性銀行。中國進出口銀行近年來的年報審計機構，一直更傾向于選擇本士所，例如天職、緻同、信永中和等；國家開發銀行将2020年年報審計機構由安永華明首度更換為立信，而國家開發銀行自1998年成立以來一直選擇“四大”作為審計機構，被認為是自我嚴格要求、嚴肅審計紀律的典範。

除了國有銀行，部分城商行也将“四大”更換。2022年5月，江西銀行與盛京銀行均在公告中稱，根據“金融企業連續聘用同一會計師事務所年限不超過八年”的規定，此前擔任這兩家銀行審計師的畢馬威會計師事務所和畢馬威華振會計師事務所需退任，分别由香港立信德豪及立信、國富浩華（香港港）擔任這兩家銀行2022年度境外及境内審計機構。

在很多人的印象中，“四大”就是國際會計師事務所，所謂“國際”，其實就是外國的事務所。其實，“四大”完全是本土化、一體化的會計師事務所。

“四大”因加入了國際四大會計師事務所的全球網絡，即普華永道 (PWC)、德勤 （DTT)、畢馬威 （KPMG)、安永（EY） 的國際網絡，雙方的關系常常被當作是母子公司，但實際情況并非如此。

畢馬威首席合夥人鄒俊稱：“第一，它們跟我們沒有股權關系；第二，它們不決定我們的職位、薪酬或分紅；第三，我們的合夥人和員工在中國開展業務，需要返守中國的法律法規和監管機構的要求”。

多位“四大”人士均指出，四大會計師事務所全球網絡的主要功能在手為成員事務所提供标準和工具。“一方面是專業标準，比如全球統一的審計方法論、統一開發的審計工作軟件等；另一方面是管理标準，比如質控規定。

“四大”應對高審計難度的項目，一方面是依靠專業知識和人才儲備；另一方面則來自依托全球網絡的廠審計能力。盡管“四大”的全球網絡引來了不少誤解，但在中美博弈的大環境下，金融證劵客戶開始更換“四大”作為審計機構已經成為事實。

2022年是中外合作會計師事務所本土化改制第十年，又恰逢中美資本市場跨境審計監管合作磋商的關鍵之年。這讓四大會計師事務（普華永道中天、德勤華永、安永華明和畢馬威華振）處境微妙，被誤判為是外國的審計機構，導緻不少金融機構開始用本土會計師事務所替換“四大”作為審計機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