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牛其昌 曾金秋

近日，一份下發給湖南省湘西州食品藥品監督管理局的“督辦函”在網上流傳，稱泸溪縣兩家超市的“三全灌湯水餃”3份樣品檢測出非洲豬瘟病毒核酸陽性。經湘西州食品藥品監督管理局相關負責人對界面新聞證實，該消息屬實，相關部門在做進一步檢查。

2019年2月16日，界面新聞記者在全國多地商超走訪發現，涉事名為“三全灌湯水餃”的産品仍未下架，但未發現被檢出非洲豬瘟病毒核酸陽性的20190113H批次産品。而在各大電商平台，該款産品已經悄然下架。

界面新聞記者梳理發現，由三全食品生産的速凍食品此前曾多次陷入風波。其中，作為三全食品的全資子公司，涉事受委托生産單位河南全惠食品有限公司此前曾被檢測出速凍水餃中金黃色葡萄球菌超标。

北京京都律師事務所律師常莎對界面新聞記者表示，雖然三全食品回應稱尚未收到相關權威部門的通知，但若是權威部門确認了該消息，則三全公司需要承擔相關法律責任。北京京都律師事務所李靖宇律師認為，食品生産企業可能承擔的行政法律責任主要是行政處罰。

電商平台悄然下架

近日，一份下發給湖南省湘西州食品藥品監督管理局的“督辦函”在網上流傳，該函顯示：2019年2月9日，經州動物疫病預防控制中心檢測，由河南三全食品有限公司（002216，下稱“三全食品”）生産的批次為20190113H的“三全灌湯水餃”3份樣品為非洲豬瘟病毒核酸陽性。

該函要求湘西州食藥監局迅速組織人員對吉首市淩雲冷凍食品批發部凍庫進行緊急排查，封存該批次所有産品。同時要求對全州各縣市經營三全食品公司産品的網點立即下架該批次産品，采樣送檢，并根據檢測結果做進一步處理。

對此，有投資者在深交所互動平台詢問上述事件是否真實，三全食品于2月15日在深交所互動易平台回應道，“該事件公司已關注，截至目前，公司沒有收到相關權威部門的通知，公司将進一步核查此事件”。

2月16日，界面新聞記者在全國多地商超走訪發現，涉事名為“三全灌湯水餃”的産品仍未下架，但未發現被檢出非洲豬瘟病毒核酸陽性的20190113H批次産品。從産品外包裝可以注意到，代碼“H”代表受委托制造單位為“河南全惠食品有限公司”，而20190113則代表生産日期為2019年1月13日。

其中，北京多家商超售賣的“三全灌湯水餃”批次為20190108T、20190106T、 20190111T、 20190112T，20180104D，産地為天津和成都；在陝西西安多家超市，“三全灌湯水餃”的批号主要為20181018D、20180929D、20190104D，産地均為四川成都。

而在一些南方省份，界面新聞記者發現了不少生産于涉事廠家河南全惠食品有限公司的“三全灌湯水餃”。其中，在深圳市龍華新區的一家華潤萬家超市，“三全灌湯水餃”主要為20190111H、20190103H兩個批次；在昆明西山區滇池路附近的一家家樂福超市，同樣也有标有代碼“H”的三全灌湯水餃。

界面新聞記者在現場看到，仍有很多消費者在選購三全公司生産的速凍食品，對其産品被檢測出非洲豬瘟病毒一事，多數消費者表示并不知情。有現場推銷人員對界面新聞記者表示，“超市中供應的三全灌湯水餃是沒問題的，如果有問題超市就撤櫃了，沒有哪一個賣家願意為供應商承擔風險。”

相比之下，電商平台銷售的“三全灌湯水餃”已經于2月16日當天悄然下架。在三全食品天貓和京東官方旗艦店，界面新聞記者并未發現涉事的同款“三全灌湯水餃”。對此京東客服人員表示，京東商城自營的三全灌湯水餃已經全部下架，目前平台在營的速凍水餃可以保證沒有問題。而在其他個體商家，這款昔日的熱銷産品也不見蹤影，衆多店家紛紛将其下架。對于下架的具體原因，店家均選擇了回避。

針對這一事件，界面新聞記者多次緻電三全食品以及河南全惠食品有限公司，但截至發稿時均未得到答複。

天眼查信息顯示，三全食品總部位于河南省鄭州市，始創于1993年，是中國生産速凍食品最早、規模最大、市場網絡最廣的企業之一。注冊資本81242.69萬元人民币，是全國最大的速凍食品生産基地。此外，該公司商标多達962個，是速凍食品行業内一家既獲得“中國馳名商标”又取得“中國名牌産品”稱号的企業。公開資料顯示，2008年2月三全食品在深交所上市。最新公布的2018年三季報顯示，前三季度三全食品營業收入41.9億元，同比增長7.9%；歸屬于上市公司股東的淨利潤8951萬元，同比增長12.01%。

作為涉事受委托制造單位，河南全惠食品有限公司是三全食品股份有限公司旗下的全資子公司，成立于2007年，注冊資本3000萬元，經營範圍包括：速凍食品、糕點的生産和銷售；從事預包裝食品、散裝食品、速凍調理食品、肉類、水産品、乳與乳制品、嬰幼兒輔助食品、初級農産品、農副産品、糕點等貨物或技術的進出口及批發業務。

屢曝質量問題

界面新聞記者梳理發現，由三全食品生産的速凍食品，此前曾多次因食品安全問題陷入風波。

2011年，三全食品生産的包括“三全灌湯水餃(豬肉玉米蔬菜)”、“三全灌湯水餃(三鮮)”、“三全上海風味小籠包”、“三全韭菜豬肉水餃”和“三全黃金玉米蔬菜豬肉水餃”等速凍産品接連在廣州、南京被檢測出金黃色葡萄球菌超标，公司随後啟動召回程序。受此消息影響，三全食品股價一度跌停，2012年一季度淨利潤同比下降超過20%。值得一提的是，其中一款“問題水餃”正是由河南全惠食品有限公司所生産。

2016年7月5日，一篇名為《衆益達上千萬元臨期肉打算賣給三全和思念》的文章再次讓三全食品陷入輿論漩渦。該文爆料，漯河衆益達食品股份有限公司打算把即将過期的存貨賣給速凍食品大戶“三全和思念”。

2017年5月，三全食品生産的粽子産品再登“黑榜”。國家食品藥品監督管理總局通報顯示，四川省食品藥品檢驗檢測院檢出，沃爾瑪(四川)商業零售有限公司達州朝陽東路分店銷售的三全八寶粽和豬肉粽，均被檢出菌落總數檢出值和大腸菌群檢出值超标。

豬瘟病毒來源成疑

在此次問題水餃事件中，被檢測出的非洲豬瘟病毒來源成為關注的焦點。

常年從事生豬養殖的黑龍江省濱聖種豬總經理趙連彬對界面新聞記者表示，豬瘟病毒很可能是随上遊生豬收購進入生産環節的，随着全國各大豬瘟疫區陸續解除封鎖，查找問題豬肉的來源将會難上加難。

值得一提的是，公司總部位于鄭州的“肉業巨頭”——河南雙彙投資發展股份有限公司，其工廠曾在2018年8月14日發生過一起非洲豬瘟疫情。事件發生後，鄭州雙彙被封鎖，工廠對該批生豬及圈内待宰的其它生豬共計1362頭全部撲殺，并進行無害化處理。

根據農村農業部于2018年9月下發的《關于進一步加強生豬及其産品跨省調運監管的通知》，為切斷非洲豬瘟病毒傳播鍊條、降低疫情跨區域傳播風險，要求與發生非洲豬瘟疫情省相鄰的省份暫停生豬跨省調運，并暫時關閉省内所有生豬交易市場。暫停時間從任一相鄰省發生疫情至其全部相鄰省疫情解除封鎖前。

進入2019年以來，随着非洲豬瘟疫情發生勢頭趨緩，疫區封鎖相繼被解除。據農業農村部日前發布的消息顯示，截至2019年1月20日，全國有25個省份先後發生104起非洲豬瘟疫情，已有五分之四（83起）疫區解除封鎖。其中，包括河南省在内的12個省市的疫區也已全部解除封鎖，這也使得生豬來源追溯變得更加複雜。

“此前有好幾例曝光的非洲豬瘟疫情都是養殖戶要發豬瘟财，暗地裡偷着販運生豬造成的。一些小養殖戶往往為了省事，在利益的驅使下，不通過防疫部門，不走設卡公路，偷偷從小道運輸，這在現實中是很難防範的。”趙連彬認為，豬瘟疫情的擴散與暗地違法運輸生豬現象不無聯系，追溯問題豬肉來源非常困難。

另據一位在河南某食品公司從事過采購及銷售工作的負責人透露，“大型食品公司的供應商有時候就從豬販子手裡直接收購生豬，但是有些豬販子不太講究，從外省買一些半大的豬，養幾個星期就在河南出欄。更嚴重的是，一些當地屠宰場不管什麼樣的豬都敢收。”

界面新聞記者注意到，在如何把控上遊原料安全方面，三全食品曾被媒體正面宣傳報道。2011年，第一财經在《三全：速凍食品“國标”制定者》一文中寫到，“三全公司能夠在曆次食品安全事件中全身而退，除了通過購進檢測設備，做到未雨綢缪外，另一個很重要的原因，是三全公司對上遊原料的控制，以及對供應商的嚴格管理。”為了加強對供應商的管理，三全推出了針對供應商的“三類管理”模式，對肉類、菜類等品種實施重點關注，為了保證整個運輸環節中的冷鍊管理，三全公司将該業務交給更專業的冷鍊物流公司。

曾探索生豬養殖

三全食品并非唯一被非洲豬瘟病毒波及的食品行業上市公司，就在一個月前，上市公司安井食品（603345）因旗下子公司泰州安井生産的撒尿肉丸疑似非洲豬瘟病毒核酸陽性而遭到質疑。僅1月21日當天，安井食品的市值便蒸發了5.98億元。

安井食品發布的公告提到，由于銷售區域較大及生産過程中存在交叉污染等問題，非洲豬瘟核酸檢測陽性的事件存在新增批号、新增産品、新增地區的風險，也因此存在無害化處理非洲豬瘟核酸陽性産品的增加而導緻損失進一步擴大的風險。同時，上遊豬産品原料的整體管控能力和該事件的後續發展，多大程度上影響到公司業績存在不确定性。

對于問題豬肉為何會流入生産環節，安井食品聲稱，公司不屬養殖、屠宰類行業，為生産加工型企業，具備嚴格原料索證制度和完善防控體系能力。公司所處行業對非洲豬瘟檢測能力存在不足，即便豬産品原料的采購全部來自非疫區且索證齊全，也可能存在原料已被污染的情況。

對于食品生産企業而言，上遊原料管控的重要性毋庸置疑。界面新聞記者注意到，為了加強原料管控以及控制成本，雖然三全食品曾探索進軍生豬養殖行業，但至今仍未擺脫原料依賴收購的現狀。

2013年1月18日，三全食品發布公告稱，公司計劃以自有資金出資2000萬元成立全資子公司，拟定名“鄭州全生農牧科技有限公司”。天眼查信息顯示，該公司是三全食品股份有限公司的全資子公司，成立于2013年1月28日，注冊資本2000萬元，經營範圍包括種植及銷售，養殖及銷售，生豬、豬肉的銷售等。據其發布的招聘信息顯示，為加強食品安全推動農業産業化、現代化進程，三全集團持全資成立子公司鄭州全生農牧科技有限公司，項目計劃集年産40萬噸飼料加工，150萬頭生豬養殖、年産30萬噸有機肥......

不過，鄭州市政務服務網公示的消息卻顯示，鄭州全生農牧科技有限公司“年出欄5萬頭生豬養殖基地建設項目”，設計存欄量為24000頭（其中保育8000頭，育肥16000頭），2017年8月14至2017年8月15日驗收監測期間，實際存欄量僅為17216頭（其中保育2012頭，育肥15204頭）。據第一财經日報2013年報道，三全食品的一份資料顯示，僅2003年，三全公司就消化了30萬頭豬的肉制品，近年來，随着三全食品的産能不斷擴大，年消耗的生豬數量也在不斷升高。

三全食品董秘鄭曉東表示，前期的養殖規模不一定會很大，主要是探索，如果效果确實不錯，才可能會在以後考慮加大投資，如果效果不明顯，三全食品很可能會放棄這種向上遊滲透的嘗試。

或承擔相關法律責任

盡管農業農村部多次強調，非洲豬瘟不會感染人，食物經高溫烹饪即可消滅病毒，但随着消費者食品安全意識不斷提升，必然要追問，問題豬肉究竟是如何走上餐桌的？

北京京都律師事務所律師常莎對界面新聞記者表示，三全食品被傳其水餃制品檢出豬瘟病毒，引發公衆關注，而三全食品回應稱公司尚未收到相關權威部門的通知，若權威部門确認了該消息，則三全公司需要承擔相關法律責任。

根據《中華人民共和國食品安全法》第一百二十三條第（二）項、第（三）項規定：“違反本法規定，生産經營營養成分不符合食品安全标準的專供嬰幼兒和其他特定人群的主輔食品；經營病死、毒死或者死因不明的禽、畜、獸、水産動物肉類，或者生産經營其制品；尚不構成犯罪的，由縣級以上人民政府食品安全監督管理部門沒收違法所得和違法生産經營的食品，并可以沒收用于違法生産經營的工具、設備、原料等物品；違法生産經營的食品貨值金額不足一萬元的，并處十萬元以上十五萬元以下罰款；貨值金額一萬元以上的，并處貨值金額十五倍以上三十倍以下罰款；情節嚴重的，吊銷許可證，并可以由公安機關對其直接負責的主管人員和其他直接責任人員處五日以上十五日以下拘留。”

北京京都律師事務所李靖宇律師認為，食品生産企業在生産經營過程中違反國家行政法律規範的，應當依法追究相應的行政法律責任。食品生産企業可能承擔的行政法律責任主要是行政處罰。《行政處罰法》規定的行政處罰種類有7種：警告，罰款，沒收違法所得、沒收非法财物，責令停産停業，暫扣或者吊銷許可證、暫扣或者吊銷執照，行政拘留，以及法律、行政法規規定的其他行政處罰。

不過，界面新聞記者通過查閱相關信息，并未發現安井食品因産品被檢測出非洲豬瘟病毒而受到相關行政處罰。

（翟星裡、梁宙、楊舒、崔梁凡、王昱倩、王學琛、何香奕對本文亦有貢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