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所有戲曲中,若論普及率,《秦香蓮》應該排在非常靠前的位置,因其引人同情而又大快人心也。從許多有關離婚已成或蹬妻未遂的現當代小說中,也常常能看到它的影子及影響。世世代代的無數觀衆,對那個喜新厭舊、殺妻滅子的狀元驸馬陳世美,無不切齒痛罵。在民間俗語中,“陳世美”三個字簡直成了“負心漢”的代名詞。
幾乎所有的劇種都演過此戲,比較有代表性的是評劇《秦香蓮》和京劇《鍘美案》,從名字上便可以看出,兩劇的重點不一樣,京劇強調的是“案”,而評劇則是突出了秦香蓮的遭遇。
在某些細節的處理上,評劇似乎更加合情合理一些。比方說,評劇中的王延齡讓秦香蓮找包公告狀,怕包公不接見她,給了秦香蓮一把扇子,算是個介紹信。秦香蓮攔轎喊冤的時候舉着那把扇子,包公才有可能接見她。而《鍘美案》裡少了這個細節。秦香蓮拿着扇子下場時的那句唱特别好聽,叫“一把小扇拿在手,包相爺那裡去喊冤”,委婉悠揚,餘音缭繞。
京劇《鍘美案》與評劇《秦香蓮》分别是裘(盛戎)派和白(玉霜)派的代表作。兩劇種的重點不同,讓觀衆耳熟能詳的經典唱段也不同。看《鍘美案》,我們記住的是“包龍圖打坐在開封府”那一段。
評劇《秦香蓮》則以那段琵琶詞最為好聽,唱詞是:華堂上夫君豪飲妻賣唱!……他進京趕考三年不回家轉,撇下了老小度日艱難;不幸家鄉遭荒旱,糧米歉收少吃無穿。
頭一年不分晝夜織布紡線,撫養着老小少受饑寒。第二年哪,依然是粒米未見,織布紡線都無有本錢;那東鄰西舍全然都借遍,賣了紡車又賣衣衫。兒女們終朝每日把他的爹爹盼,二爹娘想兒想得眼淚哭幹!第三年寸草不出土幹地裂,家家逃難往外搬;我們幾天吃不上一頓飽飯,連一根野菜都無處去剜。草堂上餓死了我的公爹婆母……我剪青絲換蘆席屍葬荒山。
如泣如訴,一唱三歎,催人淚下!
讓筱白玉霜那個悲劇味的嗓子唱出來,簡直就絕了。評劇中的白派相當于京劇裡面的程派,風格、特色、味道什麼的都差不多,京津唐一帶及整個東北地區,白派迷不亞于程派迷。
多年之後,看柏楊評陳世美該不該認秦香蓮的問題,他這麼說,生活中的秦香蓮,肯定沒有戲裡面的秦香蓮漂亮,而大凡演秦香蓮的都是名角,是女一号,要形象有形象,要嗓子有嗓子,要錢還有錢;生活中的秦香蓮若像戲裡面的秦香蓮那麼美,那麼有錢,傻瓜也會認。——這有點擡杠和戲說的味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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