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次,淩晨3點多空無一人的馬路上,我騎了幾公裡的自行車,對面也騎來了一個人,擦肩而過的時候與我對視了好久。他應該和我想的一樣:都這點兒了,這人幹嘛去啊?!
策劃并文 | 肖睿 劉梓祁
圖 | 肖寒
編輯 | 金湯
插畫 | 陳聃
有人說,一座城市最真實的樣子,都藏在夜晚。
你也許在這裡生活了5年、10年、30年,自以為走過了很多個角落,但你也許并不了解它,或者說,你從未見過它的另一面。
深夜的城市裡,收留了許多故事:傍晚7點,奔忙了一天的外賣小哥會暫時停下腳步;10點,有人在末班地鐵上睡着;淩晨12點,失眠的中年男人在後海釣魚;2點,收廢品的老人在街邊“獨飲”;3點,早點鋪的老闆娘開始包包子,窗外,已經有晨練老人跑過……
夜晚的城市與白天比,仿佛是進入了隐秘的平行空間,沒有了匆忙和喧鬧,多了一些氣定神閑,多了一些難言的心酸,也多了一些人間百态。
很多的人、事、物,都是深夜限定版,每當太陽升起,他們消失于城市,行為像是從來都沒存在過一般。這一次,我們用了10天時間,在北京的深夜做一個旁觀者。
當暮色褪去,城市的一切開始放慢腳步。商場寫字樓的華燈還未滅,年輕人等着回家的公交,城市在此刻,露出最溫柔的模樣。
20:00
▲ 臨近20點,在路邊暫時休息的外賣小哥。
▲ 20點21分,同樣是在大望路商區,地鐵站旁邊的夾道裡,小餐館生意紅火,吸引着許多行色匆匆的人。馬路的對面是SKP,北京最高端的商場之一。
▲ 20點30分,北京野蠻人美式橄榄球隊在位于廣渠路附近的永樂彙足球公園内進行常規訓練。由于隊員白天都有各自的本職工作,球隊隻能選擇晚上訓練。
▲ 20點56分,角門附近某小區内,三個中年人與一個老年人正在下象棋,度過飯後的閑暇時光。
21:00
▲ 21點15分,銀泰百貨大紅門店前的折扣書店内,一位剛下班的快遞小哥正在為自己挑選圖書,他手上拿着的是一本《從零開始學理财》。
▲ 21點27分,位于化工路附近的勝道博嶽卡丁車場内正在進行每晚的“狂飙”比賽。該車場白天更多的是“娛樂”級的玩家,選擇在夜裡來參加比賽的玩家多是資深愛好者,當天比賽獲得第二名的陳赓覺得,“與同等級别的人競技才會更刺激”。
▲ 21點44分,日壇路附近的镖館内正在直播一場比賽。受疫情影響,今年的比賽改為線上,參賽選手在各地區指定镖館同時競賽。選手孫鵬宇在本場比賽中因失誤無緣晉級16強。
▲ 21點50分,坂本龍一去過的九霄俱樂部,一個男生密謀了一場求婚計劃。這個在live house求婚的計劃由于男方的腼腆幾近夭折,但所幸最後他下定決心,在觀衆最多的時候完成了心願。
▲ 21點56分,三裡屯幸福三村附近的一家裁縫店,店主是一位東北阿姨,年輕時來到北京學習裁衣,到如今已有超過三十年的時間。阿姨說,當年裁衣為了生計,如今打開縫紉機更多的是一種生活的延續。
此刻,也許你已經一身輕松地鑽進了被窩,但有些人的夜晚才剛拉開帷幕。末班車上,總有幾個疲憊又孤單的身影,而城市的另一些角落,無聊的中年男子把快樂系在抛出的魚鈎上。
22:00
▲ 22點04分,某步行街上,兩位值班的工作人員。
▲ 22點38分,地鐵13号線西直門站,等待末班車的人們站滿了站台。
▲ 22點45分,13号線末班地鐵上一名熟睡的乘客。
▲ 22點46分,望京SOHO附近,一家“移動”的酒吧正在營業。老闆在汽車後備箱做成的簡易“吧台”上調酒,周邊寫字樓剛剛下班的年輕人席地而坐。
▲ 22點53分,望京SOHO路邊忘情演唱情歌的青年。
23:00
▲ 23點05分,西二旗軟件園南街,在大雨中走路的年輕人,一次性雨衣被風吹起。
▲ 23點07分,西二旗軟件南街,剛下班的年輕人推着電動滑闆車走出公司。
▲ 23點17分,SKP的外牆燈光熄滅,大望橋邊的宵夜攤生意已經十分火爆。冒着火光和香氣的鍋竈旁,圍滿了剛下班的職員和路過的代駕、外賣員,攤主不斷地喊着有的配菜馬上就要賣光。一位路過的外賣員是常客,他誇贊這位來自河南的攤主做的辣炒河粉十分對味。
▲ 23點22分,西大望路口正在等待乘客拼車的司機。
▲ 23點28分,蟹島湖濕地,夜釣的釣友們正在交流魚餌的配方。來蟹島夜釣的多為40—50歲的中年人,在經驗交流中,原本素不相識的陌生人也可以很快變成共喝一壺茶的好友。
0:00
▲ 0點12分,後海北岸,住在附近的大爺正在夜釣,“釣上來的魚我會直接放回去不帶走,就是晚上沒事打發時間。”
▲ 0點16分,後海銀錠橋附近,一位販賣泥鳅的大爺正在向每一位經過的人推銷自己的“放生服務”。大爺每晚都會坐到淩晨四、五點,因為兩千出頭的退休金實在無法負擔生活開銷,“每晚倒賣泥鳅大概能賺20塊錢,夠第二天買菜”。有時候運氣好,會碰到從酒吧出來的年輕人把所有泥鳅全部買下一次性倒入湖中,那時候,大爺可以早點回家。
▲ 0點04分,後海南岸,一隻小狗一動不動地坐在路中間,不知在注視着什麼,路過的行人與車輛都無法打擾到它。
這是少數人見到的世界,整座城市陷入沉睡,也有人在此刻蘇醒。
01:00
▲ 1點02分,北禮士路附近,剛從人民醫院急診大樓裡出來的老人。
▲ 1點28分,夜27路公交車總站武夷花園,從城裡接單到通州區的代駕小哥們正在趕夜班公交車回市區。
夜27路公交被稱為“代駕公交”,乘坐這班公交車的基本都是深夜被客人的訂單帶到通州的代駕小哥,這是從那裡回市區唯一的一路夜班車。他們在車站等車時總會有說有笑、分享當天的趣事與倒黴事,但上車之後大部分人很快都會睡着。
▲ 1點59分,夜27路大北窯東車站附近賣快餐盒飯的攤點,代駕小哥們在這裡吃宵夜。
02:00
▲ 2點13分,角門地區某小區門口,一位工作人員正在把大量共享單車裝車,以配送到其他地點。
▲ 2點22分,菜市口大街附近,拾荒的薛大爺在路邊休息,悶了一口二鍋頭,抵抗初秋的寒氣。
每天夜裡薛大爺可以撿大概20元左右的廢品,之所以選擇夜間出來,是因為“白天搶不過,夜裡競争壓力小一點”。再過些日子天氣更冷,薛大爺會去餐館打短工。
03:00
▲ 3點整,角門南路附近的早點鋪子正在做營業前的準備。
▲ 3點26分,角門北路,一名流浪人員在長椅上過夜。
▲ 3點31分,某24小時便利店,值夜班的店員在門口刷手機殺時間。
▲ 3點40分,角門南路,在主路上晨練的大爺。
我在這座城市生活了32年,這大概算是我第一次真正做街頭攝影,這些天的拍攝才讓我真正看到了這個城市的另一面。
好幾天拍攝結束回到家整理完素材已經快天亮了,我卻怎麼也睡不着。深夜或是淩晨時刻,我總在想,同樣是生活在這個城市,同樣是在這個夜晚出現,每個人的境遇卻是大相徑庭的。有的人深夜還在外是迫于生計,而有的人是因為無聊需要打發時間,這種反差和沖突,也許是城市的運行規律,也是它的魅力所在。
坐在載滿代駕小哥的夜班公交上,我腦海裡出現的是《拯救大兵瑞恩》開篇,諾曼底登陸的畫面:一群士兵全副武裝的坐在登陸艇上,隻等到達目的地就要拿上裝備開始戰鬥。
有一次,淩晨3點多空無一人的馬路上,我騎了幾公裡的自行車,對面也騎來了一個人,擦肩而過的時候與我對視了好久。他應該和我想的一樣:都這點兒了,這人幹嘛去啊?!
我也拿上裝備,透過鏡頭,看到了不一樣的城市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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