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甫洛夫很忙……”，這是倔強的巴甫洛夫在臨終時，使出全身力氣說出的最後一句話。

蘇聯著名生物學家巴甫洛夫.伊凡·彼德羅維奇一生倔強。他倔強于科學事業，也倔強于生活的其他方面。他反對用革命方式取得政權，對“十月革命”不認同，常用尖刻的言辭肆無忌憚地批評領導；他不顧公衆輿論，也不理睬他人的批評，每次路過教堂時都要劃“十”字。過去沙皇授予他的勳章，他曾不屑一顧，十月革命之後，他又翻了出來，故意佩戴在身上，以表示對當局不認同，這一切都使他成為一個不入格的異類，在具有創造力的同時，也獨具難處的性格。

巴甫洛夫

堪稱奇迹的是，這樣的巴甫洛夫難以置信地受到了當局的保護。巴甫洛夫用狗做實驗。“十月”革命後的糧食緊缺，在食品供應極度緊張的條件下，他的狗從來沒有斷過糧，以緻克雷洛夫院士在街上遇到巴甫洛夫時，曾開玩笑地請求巴甫洛夫把他當作狗帶回家。巴甫洛夫利用狗做實驗，有了很多重要發現。

巴甫洛夫的第一個著名的實驗叫做假飼實驗，目的是研究消化道工作的情況。實驗是這樣做的，他給狗做了手術，從它的食管伸入兩條管，一條通向食道，一條通向胃。讓狗餓了一天以後，給它進食，盆裡放上鮮肉，狗狼吞虎咽地吃了起來，肉咽了下去之後進不到胃裡，而是從食道的切口通過管道掉回盆裡。狗依舊大口地吃着，四五分鐘以後，奇怪的事出現了，從通向胃的管道流出大量的胃液。胃液不斷地分泌，這是狗腦迷走神經沖動的結果。

巴甫洛夫事先對這隻狗的迷走神經做了手術并留下一條絲線，隻要他拉一下絲線，迷走神經與胃的聯系就被切斷。現在他拉動了絲線，盡管狗還在吃肉，但胃液停止分泌。這個假飼實驗揭示狗受食物刺激的同時，腦也受到了刺激，腦神經指揮唾液和胃消化液分泌，這是一個連續發生的機制。如果沒有這隻狗的實驗，人是看不到腦對消化液的控制的。

巴甫洛夫做手術的場景

在接下來的實驗中，巴甫洛夫又有另一個重要的發現：實際上狗在吃到食物之前，就已經分泌消化液。這并不是吃食物的感覺引起來的，所以巴甫洛夫把這個現象叫做“心因性分泌”，這個現象引起巴甫洛夫的極大興趣，于是開始 “條件反射”的研究。

在條件反射研究中，巴甫洛夫又給狗做了手術，他在狗的颌下開了一個小孔，用一根細管連接在它的唾液腺上。當狗吃東西流唾液時，一部分唾液就順着小管流了出來。巴甫洛夫發現，隻要給狗喂食物，狗就有唾液分泌：如果食物是濕的，分泌的唾液就少；食物是幹的，分泌的唾液就多。這種反射是與生俱來的，他把它稱為“非條件反射”。

後來，巴甫洛夫又發現一個更重要的現象，除了食物在嘴裡刺激口腔會引起唾液分泌外，其他刺激因素如光、聲音等都能引起唾液分泌。比如在每次喂食物前，都要打開燈或敲一下鈴，然後再喂食，次數多了以後，隻要開燈或敲鈴，狗都會分泌唾液。他把這個并不是與生俱來的本能叫做“條件反射”，這是後天學習的結果。

巴甫洛夫的實驗狗之一，它的标本被保存在俄羅斯梁贊的巴甫洛夫博物館中

1903年4月28日，巴甫洛夫在馬德裡召開的第14屆國際醫學會議上宣讀了他的實驗報告和研究結果，他認為“條件反射”是高等動物和人類對環境做出反應的生理機制。由于消化機制和“條件反射”的重要發現，巴甫洛夫獲得1904年的諾貝爾生理學或醫學獎，成為這個獎項的第一個獲得者。

1888年，巴甫洛夫開始了對狗的消化生理的研究。1901年首創外科手術法研究狗的消化系統與腦神經的關系，此後直到1936年去世。在長達36年的研究生涯中，他不停地在做實驗。由于對學術的專注，他忽略了自己的衣食住行，即使在十月革命初期生活極端貧困的情況下，他也沒有停止過研究。他在學術上的貢獻包括心髒的神經功能、消化腺的生理機制及各種條件反射研究；著有《心髒的傳出神經》《主要消化腺機能講義》《消化腺作用》《動物高級神經活動行為客觀研究之20年經驗：條件反射》《大腦兩半球機能講義》等專著。

紀念巴甫洛夫的雕塑

直到70多歲，倔強的巴甫洛夫仍然以一個研究者的身份堅持工作。他每天早起乘第一班電車上班，每周工作7天。在體力不支，覺得不久于人世時，他仍舊倔強地認為，自己是一個研究者，決定以“研究者”的方式結束自己的一生。

在他生命的最後一刻，他不斷地向身邊的助手口述各器官衰變、瀕臨死亡的感覺，他要為一生摯愛的科學事業留下最後一份來自親身的實驗材料。此時好友來探望他，都被他制止，他嗫嗫自語：“巴甫洛夫很忙，巴甫洛夫正走向死亡，巴甫洛夫很忙……”倔強的巴甫洛夫在忙碌中度過一生，在忙碌中離世，享年87歲，自始至終沒有離開他的“科學研究”事業。

來源：《科學史上的365天》，略有删改

作者：魏鳳文 武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