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何一門技藝的熟練掌握,都必須要有紮實的基本功作為基礎,如果沒有紮實的基本功作為基礎,那麼不論你學的是哪一個基礎門類,你都不可能達到很高的水平。
唐代的歐陽詢在《用筆論》中說:
書法者,書而有法之謂,故筆落紙上,即入“法”中,動靜皆能含法為上乘。
歐陽詢在這裡談到的“法”,其實就有書法的技巧性因素在其中。而判斷一個人的書法是否上乘,就看他是否書寫的是合乎法度的毛筆字。可見法度之重要性。
因此,雖然我們說中國書法是一門藝術,但是他卻有很強的技巧性,大體上來說,書法是由兩部分組成的,一類是我們稱之為技術性的東西,比如說筆法、結構和章法,而這一類可以統稱為“法”。另一類稱之為藝術性的東西,也就是說是我們在技術性東西的基礎上進行發揮。主要是指發揮我們的主觀能動性,以及我們的素質、氣質和涵養。我們可以稱之為“法”外之法。
而任何藝術性的門類,都是以技巧性為基礎的,沒有技巧性,也就沒有藝術性。
宋代的博物學家沈括在《夢溪談筆》中說:
書之神韻,雖得于心,然法度必講資學。
他認為書法雖然在很大程度上考驗人的心性,看人的學識涵養,但是它也是一門必須要掌握法度、必須去練習和學習法度的藝術。有法才能稱之為好的書法。
所以中國書法作為一門藝術,他的基本功就是他的技法,尤其是筆法。如果沒有筆法,那麼也就沒由中國書法。
清代劉熙載在《藝概》中說:
書重用筆,用之存乎其人。故善書者用筆,不善書者為筆所用……筆心,帥也,副毫,卒徒也。
劉熙載認為我們應該重視用筆,因為隻有我們駕馭了毛筆,才能談到我們書法創作的主動性,如果駕馭不了工具,不懂筆法,那就是被毛筆“牽着”鼻子走,而劉熙載在這裡着意強調了兩種不同的毛筆部位,一個是“筆心”,一個是“副毫”。而筆心就是筆尖,也是我們學習筆法最終所要用到的地方。
因此,筆法的奧妙就在于如何去控制筆尖,如何去運用和使轉筆尖,也就是我們在運用工具的熟練度上的問題,這個問題是書法的基本功問題。
很多人以為書法的基本功就是楷書,實際上這樣說也并非沒有道理,但是我們必須看到,在楷書的背後,他是以楷書訓練筆法作為前提條件而得出這一個事實判斷的。
清代梁巘在《學書論》中說:
學書如窮徑,先宜博涉,而後反約。不博約于何反?
他認為學習書法要先“博”,然後才能“專”。但是廣博的學習并不意味着囫囵吞棗,我們在學習書法的時候,必然有一個過程,如何安排這個過程是問題的關鍵。
清代馮武《書法正傳》中說:
真如立,行如行,草如走;未有未能立而能行,未能行而能走者也。
“真”就是楷書,他認為真書就好像一個人站在那裡一樣,行書就像一個人在行走,草書就是人在奔跑。所以,楷書行書草書分别對應人的三種動作,那麼人不可能一生下來就是會跑的,必須有一個循序漸進的過程,而馮武正是通過這樣的例子來說明書法書體的學習,必須要有一定的順序。
就這一點來說,楷書這種書體,可以幫助我們更好的去掌握書法的基本功,去錘煉我們的筆法以及我們的控筆能力,這一點是毋庸置疑的。
但如果說我們要選擇一種書體來訓練我們的筆法,去訓練我們的控筆能力,我想最适宜的書體并不是楷書,而是篆書。這是由篆書的書體特點決定的。因為篆書的的書體要求它的筆畫要基本上保持粗細一緻,而且篆書結體比較平穩,書寫較為緩慢,可以幫助初學者在學習的時候更好地去鍛煉和适應毛筆。
宋代朱文長在《續書斷》中曾經對顔真卿的書法做過分析,他認為:
自秦行篆籀,漢用分隸,字有義理,法貴謹嚴,魏,晉而下,始減損筆畫以就字勢,惟公合篆籀之義理,得分隸之謹嚴,放而不流,拘而不拙,善之至也。
他認為顔真卿的字之所以難得,達到了“放而不流,拘而不拙”,至善至美的境地,其原因就在于顔真卿的字有一部分是合乎“篆籀之義理”的。因此,篆書書法的學習對我們整體書法水平的提升有很大幫助。
但是由于篆書它的實用性較差,而楷書的實用性較強,所以相較之下,如果我們可以用練習楷書的方式來達到掌握書法基本功的目的,那麼我想我們還是用楷書作為基礎來訓練我們的基本功比較好。但是篆書明顯在提升我們筆法水平上更有幫助。
而我們在學習技巧性的東西的時候,一定要注意一個問題,那就是我們不僅僅要看到書法中的“練”,而且還要看到我們書法中的“學”。
在這方面,古人有兩種觀點,一種觀點認為我們學習書法,最主要的是練,練得多了就能寫得好。另外一種觀點認為,我們練也沒用,關鍵是看你的天分學養。
比如,清代的布顔圖在《畫學心法問答》中就持練習觀,他認為:
臨池日久,腕力生風,自能神韻入妙。
說白了他認為寫的多了,就能寫出神韻來。
但是清代的楊守敬在《學書迩言》中顯然持不同的見解,他說:
謂學書有三要:天分第一,多見次之,多寫又次之。
楊守敬直接否認了練習的重要性(多寫又次之),否認了學習的重要性(多見次之),認為書法主要靠天分。
必須說,這兩種觀點都有偏頗之處。我們必須先要知道如何去掌握方法,而不是一味去盲目的練習。隻有我們先把方法給掌握好了,才能夠去更好的去錘煉我們的技法。
掌握方法,其實就相當于在找一個方向,而在這個方向怎麼樣去努力,這就是練習的問題了,也是你的意志力和你對書法的興趣問題以及如何去掌握方法的問題。我們必須先掌握方法,然後才能夠談到如何去練習。
明代項穆在《書法雅言》調和了這個矛盾,并且強調了學的重要性:
資分高下,學别淺深。資學兼長,神融筆暢。資過乎學,每失颠狂;學過乎資,猶存規矩。資不可少,學乃居先。
很多時候,很多初學者把這個問題過度的簡化了,認為所謂的學書法,其實就是一味的去練習。隻要我們堅持不懈努力的去寫,就可以做到。而如果我們掌握的是錯誤的學習方法,那麼,每一次我們加強練習,實際上都是在讓我們離原先的目标越來越遠,甚至達不到原先的目的。因此,我們在學習的時候,一定要明确我們到底應該往哪裡走,應該去達到一個什麼樣的目的,這是我們應該關心的問題。
當然,除了上述我們所談到的這些問題之外,還有我們對于書法理論的掌握以及我們自身的一個天賦條件,但這些都與我們所談到的書法基本功沒有什麼太大的關聯,一般來說,普通人隻要經過特殊的訓練和高強度的學習以及正确的方法指導,就可以達到比較好的書法基礎,這一點是沒有問題的。而書法理論以及天賦是決定你在藝術上到底有和成就的決定因素,不涉及書法基本功的問題。
以上就是我對這個問題的認識,歡迎你與我一同進行交流,堅持對書法與藝術的嚴肅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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