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重溫金老爺子的《笑傲江湖》，讀到結局處唏噓不已，雖然書裡沒說，但總覺令狐沖聽到自己被鎖住後露出的是一副哭笑不得的表情。很早就聽聞笑傲是金庸所有小說裡政治意味最濃的一部作品，隻不過初讀時年少，字裡行間映的都是琴箫合奏、兒女情長；如今再看，全都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就連表面團圓的結局也似隐隐在暗示讀者止步于此，别再細想下去。

恰好在重溫《笑傲江湖》的同時，筆者的《俠客風雲傳》也通關了二周目，終于有機會把多年前欠下的正版錢補上，也算了卻了一大心願。較之國産單機遊戲清一色的仙俠題材，《俠客風雲傳》的武俠江湖味道要更濃一些。加之繼承了其前作《金庸群俠傳》的一些内容，使遊戲更得金庸筆下江湖的精髓，同時也多了些接地氣的市井氣息。因此一周目下來，酣暢淋漓的感覺絲毫不亞于徹夜讀完一本武俠小說。

雖說這款遊戲的前身《武林群俠傳》一直常存硬盤，但因為種種原因很長時間都沒有打開過，其中的大部分劇情也早都忘了，大概就記得主角在郊外日複一日的釣魚挖礦。因此在拿到改了名的《俠客風雲傳》之後，筆者便索性将其當成一款全新的遊戲來玩，分支選擇也都是随心所至，并不刻意追求完美。第一周目走的是東廠路線，和丐幫弟子蕭遙幫着誠王及丁泓密謀造反重奪皇位，期間還會和東廠陳公公合作。然而玩到後面，看着邪派設定的陳公公反倒成了隊友，看着主角越走越偏、直到成為一衆江湖正派人物的敵人，筆者開始後悔當初沒把丁泓直接送官府，也不至于最後成了“朝廷的走狗”。無奈路是自己選的，跪着也得把它走完，一周目隻能匆匆打出個寶藏結局了事。

吸取了一周目的教訓後，二周目打的謹慎多了：能收集的物品盡量收集齊，能攻略的妹子也一個都不落，遇到選項分支多發動SL大法，索性一路正派走到底，最後成功幹掉天龍教，成了武林盟主。美中不足的是因為條件不足沒能救回二師兄荊棘，主角希望師兄三人一輩子相親相愛的願望終究是落了空。回想起逍遙谷一衆人的美好時光，頓覺這個盟主的頭銜比寶藏結局也好不到哪裡去。

在電影版《笑傲江湖之東方不敗》中，徐老怪曾借東方不敗之口言道“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你怎麼退出？”這話放到遊戲之中再合适不過。在一周目的東廠線中，筆者本無意卷入朝廷的政治鬥争，瞞着官府救丁泓、幫助蕭遙等舉動也都是出于将自身代入主角後的一腔熱血，和東廠的合作更非本意。然而見到誠王之後的一番慷慨激昂的話難免不讓人為之動容，在他口中，當今天子暴虐無道，百姓生活困苦不堪，主角選擇助其揭竿而起似乎是最好的選擇；可之後在杭州靈隐寺與丐幫的戰鬥中，丐幫幫主柯降龍口中的“興百姓苦亡百姓苦”也不無道理，推翻朝廷從長遠看弊大于利。兩邊看起來都沒錯，你要怎麼選？對于玩家來說也許隻是存檔讀檔打出不同結局的問題，但對于身處漩渦中心的主角一行人來說，他們已經沒有退路了，無論選哪條路都意味着更多的犧牲。畢竟世上安得兩全法，不負百姓不負君。

好在東廠線和丐幫線都算支線，如果不刻意觸發倒也不會被卷進這場政治鬥争中，之後的正派邪派路線才會讓玩家深深體會到什麼叫做“一步錯步步錯”。筆者發現大部分的國産單機遊戲都有一個定律，既在遊戲中段總有一個“團圓點”，所有的主角配角在這一刻都相距一同其樂融融。而後劇情往往急轉直下，死的死傷的傷，曾經的美好隻能出現在回憶殺裡催人淚下。《俠客風雲傳》也不例外。初入逍遙谷，大師兄溫文爾雅俠義心腸，二師兄傲嬌好面卻刀子嘴豆腐心，師父無瑕子也對主角倍加關懷，一衆人偶爾鬥嘴打鬧，卻都視對方為家人。如果說有人的地方就是江湖，那麼逍遙谷這個江湖的屬性一定是讓人心向往之的桃花源。隻可惜二師兄荊棘一步走錯，師兄弟反目成仇，桃花源的幻境也随之被打破。

說到二師兄，相信許多玩家對這個充滿矛盾與沖突的角色又愛又恨：他自小被父母遺棄，後被無瑕子收養，與稍年長一些的谷月軒成為師兄弟；然而谷月軒的光環太過強大，以至于荊棘方方面都被大師兄碾壓，無意中造成他叛逆而敏感的性格。加之後來喜歡的人也和大師兄成了一對，兩人之間的隔閡更深。盡管谷月軒是個溫文爾雅、不卑不亢、無論和誰打架都要幫隊友檔槍的聖父設定，但這一切在荊棘看來隻會更加刺眼，所以他才拼了命想要證明自己，哪怕因此入了魔道。在遊戲中後期，一個最大的分岔路擺在了作為小師弟的主角面前：是跟着二師兄加入天龍教黑化到底，還是跟着大師兄力勸荊棘回頭。這一鼠标按下去，可就再無回頭之日了。

出于一貫的“主角既正派”思維，筆者選擇了跟随大師兄。然而因為輕功不夠、好感度不夠、醫術也不夠，終究未能救回二師兄的性命。懊惱之餘，也不由的感歎一句一切都是命中注定。回想在逍遙谷的養成模式，雖然主角的各項屬性都是幾個數字，但每一次選擇都在冥冥之中決定故事的發展方向。也不是沒後悔過當初該拿閑逛的時間多練練輕功醫術，多和二師兄聯絡聯絡感情。但正如蝴蝶效應一般，連鎖反應起源于當初一個最不起眼的選項，因而在可能導緻的千百種結局中，無論何種選擇都避免不了遺憾。若能做到問心無愧，恐怕已是最好的結局了。

除此之外，邪派龍王路線筆者暫且還未嘗試，很大一個原因是這個路線太過虐心。據說選擇龍王路線後，主角要回到逍遙谷完成“弑師殺兄”的任務。但在和谷月軒的戰鬥中，這個一心為師弟着想的師兄除了苦勸主角回頭以外，竟然不會發動攻擊，最後心甘情願死在主角手下。這樣一根筋的舉動在常人眼中固然很傻，但江湖中總少不了這樣的人，他們重情重義、義薄雲天，甘願為了自己的信仰肝腦塗地。蕭峰如是，郭靖亦如是。隻可惜在很多時候，江湖往往容不下這樣的人。

在一衆武俠小說潛移默化的熏陶下，“江湖”二字在很多人心中已經變得理想化，他們覺得江湖就是有酒有劍有三五知己，大家肝膽相照行俠仗義，好人一生平安壞人不得善終。但他們所描述的或許是童話、是桃花源、是烏托邦，卻唯獨不是江湖。有人的地方便有善惡，有善惡的地方有令狐沖、張無忌，自然也有嶽不群、淩退思，更多的還是像韋小寶這樣遊走在黑白邊界的人。如果你想體驗人在江湖的感覺，那一定要試試《俠客風雲傳》，這裡也許不是最理想的江湖，但一定是最真實的江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