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周渝

宋元平話、雜劇中的超人版張飛戰力爆表，顯然與其曆史形象相去甚遠，到了明初，羅貫中就來補偏救弊了。他根據史料，對于張飛這一角色諸多不合理之處進行删改，而将正史中張飛的幾個高光時刻作為重頭戲寫入，最終讓張飛成為《三國演義》中塑造得最成功的人物形象之一。

說到這裡，必然就繞不開張飛的曆史形象。與關羽情況相同，《三國志》中張飛的出身與早年也隻有一句話——“張飛字益德，涿郡人也，少與羽俱事先主。羽年長數歲，飛兄事之。”可知張飛和劉備一樣都是涿郡人，在劉備集團初創之時就與關羽一起加入，因關羽年長幾歲，張飛一直把他當作兄長看待。跟随劉備的第一階段，張飛和關羽的經曆大緻相同，曹操殲滅呂布之後，跟随劉備在曹操帳下的張飛也被拜為中郎将，這是正史上張飛獲得的第一個朝廷公職。這個職位在漢代有掌管皇家衛隊之權，不過到漢末三國時期，由于被封的将軍太多，中郎将反而成了中下級軍官的職位。不久劉備脫離曹操，先後投靠袁紹、劉表，張飛一直追随左右。

猛張飛最主要的特征在于“猛”，作戰勇猛，所向披靡，演義中關羽誇贊自己三弟“萬軍之中取上将首級如探囊取物”。正史上張飛的确擔得起這個“猛”字。據《三國志》載，程昱曾說“劉備有英名，關羽、張飛皆萬人敵也”；周瑜也向孫權上表說“劉備以枭雄之姿，而有關羽、張飛熊虎之将，必非久屈為人用者”。這些都是來自敵對陣營的評價，作為史官的陳壽也評述“關羽、張飛皆稱萬人之敵，為世虎臣”。不過劉備創業早期張飛還沒有什麼戰績，原因是劉備勢力太小，張飛獨自領兵的機會不多，戰功估計都算在劉備頭上了。

猛張飛形象沒有争議，但陳壽也記載了“飛雄壯威猛，亞于關羽”之語，像元明時期話本中的張飛顯然猛得過分了，因此羅貫中在寫三國演義時做了大量修正，他删掉了張飛破張寶、擒張角，安排了黃巾将領鄧茂這個虛構角色當張飛第一個槍下鬼；删掉了張飛把呂布打得大敗，保留了三英戰呂布情節；删掉了張飛殺定州太守，保留了怒鞭督郵情節；删掉了張飛摔死僞太子袁襄，讓袁術大将紀靈當了替死鬼；删掉了張飛古城擊敗趙雲，添加了與馬超打成平手的戰鬥。經過羅貫中的處理，張飛之猛尚存，但不至于天馬行空。可以說《三國演義》不僅沒有神話張飛，反而是根據史實對張飛的民間形象進行匡正。

《彩繪三國演義·張翼德大鬧長坂橋》，近現代，金協中

除了剛猛，張飛暴躁老哥的形象同樣深入人心。他嗜酒如命，喝酒後愛用鞭子抽人，抽完人往往就誤事。這在正史中也能找到依據，陳壽總結關羽和張飛缺點分别為“羽剛而自恃，飛暴而無恩，以短取敗，禮數之常也”。張飛的“暴而無恩”也引起劉備擔憂，并對他勸誡：“愛卿刑殺上過于頻繁，而且頻繁鞭打手下的士卒，可是作為将領終究是需要有部屬輔助的，你這樣下去恐怕是取禍之道啊。”可張飛卻根本沒聽進去，依舊我行我素(飛猶不悛)，最後果然栽在部将手中。

後世文學家們以此為素材進行創作，讓貪财好賄的督郵成為第一個被張飛怒鞭的倒黴蛋，實際上正史中怒鞭督郵的人是劉備。而後《三國演義》中又設計了張飛喝酒後怒鞭呂布嶽父曹豹，導緻曹豹串通呂布奪取徐州的故事。此事在《三國志》中是下邳守将曹豹反，迎呂布，裴注引《英雄記》中記載是呂布率兵襲擊下邳，張飛與下邳相曹豹不和，張飛殺了曹豹，城中大亂，許耽引呂布入城，張飛被呂布擊敗，丢了下邳和劉備妻子。

演義中對史料空白之地進行藝術補充，使曆史上張飛暴而無恩，時常鞭撾部将之形象深入人心。同時丢徐州事件也成為張飛暴躁打人乃“取禍之道”的首次暗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