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傍晚，學校大門口。

放學的學生三三二二，說說笑笑地從大門口湧出來。

曉磊的父親鄭華坐在人力車上，靜靜地等候着，不時有學生走近，想坐他的車，每次他都是微微一笑，有人約好了呢。

每當這是，他都是一邊回答着學生 ，一邊在心裡想着 ：“呵 ”，這可是曉磊的專車呢。

步出大門的高一生曉磊，經直奔向鄭華，歡笑着，一步跨上人力車，鄭華開心地笑道“走嘞”，調轉車頭，直奔回家。

到家後的父子兩人，同心協力做了一桌豐富的晚餐，望着滿桌的菜肴，曉磊有些意外 ，更讓他意外的是，父親居然給他倒了一杯啤酒。

随後父親也給自己到了小半杯白酒 。

父親第一次端起酒杯與兒子碰了一下 ，望向兒子的目光更加慈祥 ，一仰脖子，咕嘟一聲，半杯白酒幹了。

曉磊慌忙站起，雙手持杯 ，也一口悶幹滿杯啤酒。

這是父親第一次請曉磊喝酒 ，讓曉磊有些意外 。

父親示意曉磊坐下，緩緩地開口道：“曉磊 ，這也許是我們爺倆最後一頓飯了，因為你小，有些事并沒有給你說 ，我并不是你親生的爸爸……！”

2

原來，曉磊的媽媽，嫁給父親，并不是基于愛情 ，而是面對現實的無奈選擇。

當年，曉磊的媽媽，明豔照人，青春靓麗，根本看不上長相醜陋的父親，但父親卻一直暗戀着媽媽。

曉磊的親生父親，不僅相貌堂堂 ，一表人才，而且充滿野心，不甘于一眼看到頭的生活 ，留下一封信給你媽媽，獨身到大都市闖蕩去了。

這時，你的媽媽，已經懷了你，肝腸寸斷的她約了我喝酒 ，酒到深處，哭得梨花帶雨道：“我要嫁給你，你願不願意？”

我願不願意 ？

我夢中的情人，問我願不願意。

我當然願意！

很快我們結婚了，有了你。

但婚後的我 無論多麼努力，因為沒有一技之長 ，全靠苦力，掙得錢也不能滿足你媽的要求。

況且，我們本來就不是一路人。

所以，即使是我包攬了所有的家務，掙得錢全部上交，也不能讨得她的歡心。

面對她時不時地挖苦諷刺，我也不以為意，仍然寵她愛她。

我知道，我配不上身材高挑，膚白貌美的她。

說到這裡，父親的面容糾結着，顯得越發蒼老。

父親沉默了一會兒，伸向盤子裡的筷子，怎麼也夾不起菜，微微顫抖的手洩露了，他波濤洶湧的内心。

終于，他吃力地從唇齒間吐出一句話：

“一天，你媽也是給我留下一封信，說是你親生父親又來找他，，她再次選擇了她的初戀……”

曉磊望着父親的臉龐 心裡酸酸的。父親背駝鬓白，臉上的皺紋越來越深，似田野裡的溝壑縱橫，他知道父親的滄桑，都是不告而别的母親所賜。不幸的童年瞬間掠過腦海……。

3

這件事已經過了九年左右，但就像剛過去九天一樣 ，一切都是清清楚楚。

那是他上一年級的一天傍晚，放學回家的他，一邊推門，一邊高聲呼叫媽媽，可是與往日不同的是，面對他的呼喊，回應的并不是媽媽的答應聲，而是滿屋的寂靜。

不見媽媽的他不停地追問爸爸，媽媽呢？

爸爸告訴他，你媽到很遠的地方去了，你要好好學習，成績好了，你媽媽就會來接你。

為了早日見到媽媽，他學習更加刻苦，本來學習就好的他，一直穩作尖子生。

一年級的孩子，年幼無知。

一天，他與一個小朋友發生矛盾，打架時，對方吃了虧，一怒之下，脫口而出：“”你爸窩囊，你媽浪張，你媽跟人跑了，你是個沒娘的孩子，沒娘的孩子是根草，你就是一根草，你嚣張什麼？

霎那間，他石化在地上，不知所措，張口結舌……。

當天晚上，他宿在被窩裡，哭了又哭，他恨媽媽，恨她不要他 ，恨她讓他在同學面前，丢了臉……。

4

長言道：“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裡。”再加上縣城就那麼大，親戚鄰裡都沾親帶故 ，交叉認識，曉磊媽跟人私奔的事，很快就傳得沸沸揚揚，成為街頭巷尾，議論的對象。

一個星期天，逛街回來的曉磊，遠遠地就聽到大爺大媽，笑得前仰後合，見他走近時，人人立刻斂生閉氣，目光不約而同地瞥向他 眼神裡都透着一絲憐憫。

這一情景，讓曉磊有了心理陰影，時不時地感覺有人在他背後議論他的家庭、他的媽媽。

可是 一個幼兒，又能怎麼樣呢？

除了晚上躲在被窩裡哭，還是躲在被窩裡哭！

5

好在，曉磊的父親一如既往地愛着他，努力給他提供最好的衣食住行，最好的學習支持。

随着時間的推移，好事者對他媽私奔的事漸漸失去了性趣。

還有曉磊驕人的成績 ，也赢得同學的敬重。

媽媽私奔這根刺，再也沒有人撥動。

曉磊漸漸開朗了！

可是，紮在心裡的刺，終究是刺，隻要撥動 ，就會痛徹心扉。

初三的一天，放學回家的曉磊，坐在爸爸的專車上

突然間，聽到有人提到他的名字。

擡頭望去，隻見前面三人 ，說說笑笑，先是誇他優秀。

随後各自感歎 ，自家的孩子不争氣，竟然趕不上一個沒媽的曉磊。

許是，聽到别人誇曉磊 ，父親放滿了速度 ，不緊不慢地跟在後面。

可是，不知他們是處于嫉妒的心裡，還是習慣三八 ，聊着聊着，就延伸到往事 ，出言不遜地說着曉磊的媽媽，嘲笑她不知廉恥，諷刺小磊爸爸的無能 ，連自己老婆都管不住，有何臉面活着！

仿佛把小磊的爸爸踩在腳下，他們就能成為頂天立地的漢子一樣 ，口無遮攔。

此時此刻，一股怒氣從曉磊父親的胸口直沖上來。氣惱中的他，孟打方向盤，想從他們旁邊沖過去。

隻聽“咣當”一聲劇響。

父子倆連人帶車摔倒路旁的溝裡。

原來因為，孟轉方向盤，車子失去平衡，發生翻車事故。

幸好，傷得不嚴重，回到家的父子倆，抱頭痛哭，仿佛這些年來所受到的壓抑、生活的不易、無法訴說的委屈，都化作成了淚水，淚水猶如決堤的江河，奔洩而出。

這一刻，曉磊才明白，原來爸爸的痛苦比他更多百倍。

他為從前在心裡埋怨爸爸，不能挺起腰杆，管住媽媽而後悔。

真是：“男兒有淚不輕彈，隻是未到傷心處。”

有道是：苦難是最好的良藥，它能讓人迅速成熟 。

曉磊摟着肝腸寸斷 ，壓抑嗚噎的父親，暗暗發誓，他要通過自己的努力，讓父親過上好生活 ，讓那些嘲笑父親的人，在以後的日子裡敬重他。

天道酬勤，數年如一的努力，讓中考狀元的頭銜 落在曉磊的頭上。

7

今晚，酒到半酣父親，醉眼朦胧地望着曉磊：“我是一個沒有本事的人，不能給你更好的環境 ，上個星期，你媽來電話，要接你回到你親生爸媽那裡 ，他們條件更好 我想了又想 ，為了你的前程，已經答應了他們……”

就在這一刻，隻見曉磊為自己倒滿一杯啤酒， 走近父親，高舉酒杯，雙膝跪地，緩滿而清晰地道：

“爸 ”

你和媽的通話，我都聽到了 知道你不是我親生爸爸。

但是，我不會離開你。

從小到大，我都是生活在你的愛護中。

我已經習慣了沒有媽的日子。

我愛你，離不開你。

你也離不開我。

我離不開你的愛。

我不願到親生爸媽那裡。

你放心，我一定會努力向上，以後給你提供更好的生活！

爸，這次就讓我自己做個決定，留在你的身邊，好嗎？

爸，好嗎！

隻見淚流滿面的爸爸，一個轉身，抱起了兒子，泣不成聲地連聲答應：

“好，兒子不走……”

8

這對被愛相連的父子倆，并沒有追問媽媽為什麼在九年以後才想到，他們有一個兒子在縣城。

那是因為，他們自認為的幸福生活崩塌了。

曉磊媽和初戀私奔後，很快又生了一個兒子，三口之家，富足安康，漸漸地就把曉磊忘在腦後了。

最近，他們的孩子出了意外……。

這才想起了曉磊。

你說：“這位母親到底有多麼自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