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句很有名的話，據說來自尼采：“What doesn’t kill you, makes you stronger”。用中文來翻譯的，大概就是越挫越勇到多難興邦之間的意思吧。

　　當然能做到這一點的原因，是人類具有極強的學習能力，會從每次的挫折和傷痛中獲得新的經驗。

　　這次的疫情同樣也是一次讓很多人學習和成長的過程，比如最簡單的，大家終于明白酒精在消毒上的重要作用，估計前幾年風風火火，宣稱自己消毒能力爆表的“無酒精免洗洗手液”，之後要滞銷一段時間了。

　　前兩天剛學習過氣溶膠（點擊閱讀：氣溶膠傳播≠空氣傳播病毒，那玩雪會感染麼？）而這兩天我們接觸到的一個新知識點，則是和“統計學”相關的。

　　昨天的一則新聞，讓很多人的擔憂指數直線上升：

　　文中說到的，是下面這篇論文，内容是對31個省552個醫院中，1099名确診感染新冠病毒的患者情況進行了統計和分析。

　　這篇論文内容比較多，不過之所以被轟動傳播，主要是來自裡面的這句“潛伏期最長可達24天”，這也是這兩天媒體的标題重點。對于很多人來說，第一反應就是目前普遍執行14天隔離政策不夠了，那些主動或者被動隔離14天之後出來的人，仍然都很可能是潛伏期的病毒攜帶者。

　　是這樣嗎？而且新聞中還提到另外一個關于潛伏期的數字：中位潛伏期3天。那潛伏期到底是多久呢？

　　這次論文，大部分新聞媒體關注的是“最長可達24天”，畢竟這句話比較吓人。但請媒體同行們，别隻描述成“24天内都很可怕”這麼簡單。

　　論文第一作者廣州呼吸健康研究員的關偉傑在昨天回應媒體時，其實已經說了“24天是個例”。這是一個流行病學的“統計”論文，而不是針對具體個案的研究，如果隻關注這個研究中的個例，不但意義不大，而且是容易給出錯誤答案的。

　　記錄潛伏期主要根據病人自己的回憶和描述，來判斷他可能是什麼時候感染的。所以其準确性不僅要看患者是否誠實，還要看他是否能完整清晰的記得這段時間自己的行程、接觸過什麼人。一個24天潛伏期的案例，意味着患者要記得過去近一個月内自己去過哪裡，見過誰，和什麼人近距離接觸過。我們自己試着倒退一下自己過去24天的行程，就知道出現記憶錯誤的可能性有多高。所以“最長24天”這個數字，隻是用作參考，并不能真的判斷成“需要隔離24天”之類的。

　　比如目前提到SARS，一般認為潛伏期是2-12天，也有一些機構說明是10天以内。但實際上在當時的案例記錄中，也有潛伏期達到14天甚至更久的個例。

　　另一個問題是，不管是14天也好，還是24天也好，這都不是很多人所想的，從感染第1天到14或者24天内，都有同樣的發病風險，之後就沒風險了。

　　我們看一下從兩篇相關論文中找到的流感和SARS潛伏期曲線。

　　流感的（實線曲線是潛伏期）：可以看到流感的潛伏期是1-4天。

　　SARS的潛伏期曲線：SARS的潛伏期比流感更久，一般在2-12天。

　　疾病潛伏期曲線不是一個每天平均分布的直線，會有一個高峰，也就是“大部分人會潛伏多久發病”，對于流感來說，高峰出現在1-2天，而SARS出現在4-5天。

　　在統計學上，“中位數”就是一個用來衡量“大部分”的概念。所以這次論文中，重點說明的其實是“中位潛伏期”。論文統計得出的中位潛伏期為3.0天，這表示的意思是：有50%的病毒攜帶者會在3天之内發病，而剩下一半的潛伏期則超過3天。

　　因為這次的論文中沒有公布詳細數據，所以無法繪制出更直觀的曲線，不過大家可以參考前面兩個圖自己估算一下，新冠病毒的曲線可能介于這兩者之間 ——流感的中位潛伏期大概是1.5天，而SARS的則在4.5天左右。

　　此次研究論文中有一句“The median incubation period was shorter than a recent report of 425 patients (3.0 days vs. 5.2 days) ”。也就是說和之前的發表在《新英格蘭醫學雜志》上那個關于425個新冠病毒确診病例的研究相比，中位潛伏期從5.2天下降到3.0天。

　　這說明根據新的研究來評估，此次新冠病毒患者整體的發病速度更快，整體潛伏期更短。從疫情防控的角度來說，其實是一個好消息 —— 大部分被感染者越快出現症狀，整體傳播風險也就越少。同時，這也是為什麼我們說雖然有超長潛伏期的案例可能性存在，但會是極少數的原因（因為中位潛伏期比較短，潛伏期曲線的波峰出來的比較早）。

　　當然，這是給疾控等政府主管部門作為政策執行參考用的，請千萬别粗暴理解為“過了3天沒發病就沒事”，請認真遵守“14天隔離”的規定。隻有大家都自我約束犧牲一下，才能早一點讓疫情結束，才能有安心的烤串和火鍋吃。再拖下去，西貝和海底撈真關門了咋辦。

　　流行病學是現代醫學的重要部分，同時也是一門“數學課”。媒體報導流行病學的統計數據，需要認真理解和解讀，而不是看到某個數據“驚悚”，就直接拿來當标題。

　　對于醫療、疾控相關工作的同學來說，此次論文内容有比較高的參考學習價值，可以從這裡下載了解學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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