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張小暖

　　依萍站在那兩扇紅門前面，鄭重地對自己立下了一個誓言：從今以後，我要不擇手段，報複這棟房子裡的每一個人！

　　讨要生活費 又到了依萍最讨厭的一天——去陸家的豪宅裡問爸爸讨要這個月生活費的日子。為了讨要800塊錢的生活費和500塊的房租，每個月的這一天，她都要受盡雪姨的嘲諷、夢萍的輕蔑和爾傑的戲谑。

　　依萍在母親的催促下，極不情願地出門朝着陸家的方向走去。

　　更讓人讨厭的是，在依萍出門前，竟然下起了大雨。依萍翻看衣櫃，竟找不出一件可以禦寒的大衣，和一雙像樣的可以防水的皮鞋。

　　她坐在玄關的地闆上，穿上那雙晴雨兩用的皮鞋，這是她唯一的一雙皮鞋。已經在路口的修鞋匠那裡不知補了多少次，強烈的自尊心促使依萍已經不好意思再拎着這雙破爛的皮鞋去修補了，即使鞋底又已經張開了。

　　臨出門前，母親三番五次地叮咛她：千萬不要和他們發脾氣。

　　媽媽知道，依萍是一個自尊心極強的孩子，每次她去問爸爸要生活費，母親都會提醒她不要吵架，姿态放低。她怕依萍會和父親起争執，更怕她會和雪姨鬧翻，如果是這樣，那這個月的生活費就要不到了，她們母女倆就隻剩下喝西北風了。

　　在母親眼裡，比起貧窮，依萍的傲氣又算得上什麼呢？貧窮比傲氣可怕，現實比什麼都可怕！而屈服于貧窮，壓制住傲氣去接受施舍，就是人生最可悲的事情了！

　　即使母親知道壓制住傲氣去接受施舍是一件多麼可悲的事情，可又有什麼辦法呢？當生活把你置于無能為力的地步時，你隻能暫且放低自己的身段，這或許也是一種生存的學問吧。

　　父親已經兩個月沒有給依萍母女生活費了，依萍已經窮到連坐公車的錢都拿不出來，她隻能冒着大雨走去父親家，一路上極其窘迫，原著中這樣寫道：

　　天氣很冷，風吹到臉上都和刀子一樣鋒利。這條和平東路雖然是柏油路面，但走了沒有多遠，泥水就都鑽進了鞋裡，每踩一步，一股泥水就從鞋縫裡跑出來，同時，另一股泥水又鑽了進去。冷氣從腳心裡傳到心髒，仿佛整個人都浸在冷水裡一般。

　　而此時在父親豪宅裡的夢萍、如萍和爾傑，卻享受着溫熱的暖氣。

　　依萍早就習慣了這一天一地的雲泥之别。在她眼裡，并不覺得陸振華是自己的父親，她對他隻有恨。

　　依萍一邊走，一邊在心裡算着向父親索要的錢數“800塊錢的生活費，兩個月的房租1000塊，一共1800塊”。

　　可讓依萍想不到的是，父親竟然還要繼續拖欠他們的房租，隻答應給800塊的生活費。

　　當父親讓雪姨把800塊錢甩在依萍面前時，依萍的自尊心受到了強烈的羞辱。這個屋子裡沒有人知道，她每次張口問父親要生活費是何等的艱難，生活的困苦逼迫她不得不收斂起自己高貴的自尊心，而這自尊心也是她僅存的最高貴的東西了。

　　出賣自己最珍貴的東西，去換取碎銀幾兩時，那種内心的煎熬和折磨，父親不會懂，雪姨更不會懂。

　　不懂也就算了，可如今父親和雪姨卻堂而皇之地用區區800塊錢羞辱自己。

　　可即便被羞辱了，依萍依然艱難地說服了自己，要忍耐，家裡需要錢，媽媽已經好幾天沒吃飽飯了，天氣冷了，媽媽的哮喘病需要錢治......

　　一系列的現實，讓依萍不得不為這碎銀幾兩低下她高傲的頭顱，以至于厚着臉皮，問父親：如果爸爸不是很困難，可不可以多給一點，入冬了，我和媽媽還沒有添置棉衣。

　　可讓依萍想不到的是，父親居然絲毫沒有改變隻給她們母女800塊錢生活費的決定。

　　父親的鞭打 依萍很不服氣爸爸對自己的态度。她當衆說道：爾傑的一輛4000塊的自行車，爸爸說買就買，而我和媽媽區區1800塊的房租和生活費爸爸卻支付不起。

　　陸振華覺得自己的威嚴受到了要挾，在這家裡，還沒有人敢質疑他的“說一不二”。

　　陸振華厲聲說道：你說再多都沒用，就這800塊錢，你不要算了，我沒時間跟你磨蹭。

　　依萍在爸爸這裡很不讨喜，畢竟媽媽失寵了。再加之自己的性格又很剛硬，内心常常生出和父親作對的想法，陸振華固然是不會喜歡她的。

　　面對父親的冷漠和雪姨的嘲諷，依萍忍無可忍，内心積壓了許久的怨氣突然間爆發出來，她根本約束不住自己的舌頭說：我并不是來向你讨飯的！撫養我是你的責任，假如當初在哈爾濱的時候，你不利用你的權勢強娶了我媽，那也不會有我們這兩個讨厭的人娥。如果你不生下我來，對你對我倒是一種幸運呢。

　　依萍一言一語中透露着：别以為當你陸振華的女兒多麼榮幸，如果可以選擇，我才不要做你的女兒，不做你的女兒是一種幸運，做了你的女兒是一種厄運。

　　同樣是陸振華的女兒，如萍和夢萍過的是什麼日子？而我過得又是什麼日子？如果可以選擇，我憑什麼要做你的女兒，你又憑什麼有資格當我的父親。

　　這顯然已經攻擊到了陸振華作為一個男人和一個父親的自尊。

　　陸振華将銳利的眼神落在了依萍身上，命令她把話講清楚。

　　依萍已經全然忘記了媽媽的叮囑，内心的驕傲命令她必須反擊他，依萍不顧一切地大叫起來：我沒什麼意思，我隻是投錯了胎，做了陸振華的女兒！如果我投生在别的家庭裡，也不至于像現在這樣伸着手向父親乞讨一口飯吃！連禽獸尚懂得照顧它們的孩子，我是有父親等于沒父親！爸爸，你的人性呢？就算你對我沒感情，媽總是你愛過的，是你千方百計搶來的，你現在就一點也不......

　　從依萍的咆哮中，其實可以感受到，她曾經對這個父親還是有很多期許的。如果不曾有過期許，又何來現在這麼多的憤憤不平呢？她渴盼着父親能和尋常人家的父親一樣對自己照顧一點，疼愛一點。可這種期許，在現實面前，終究被擊得粉碎，再次撿起時，手掌心已是血肉模糊。

　　陸振華被依萍的言語氣的青筋暴起，他一輩子馳騁沙場，威嚴聳立，從沒有人敢在他面前質疑他的所作所為，更沒有人敢在他面前如此咆哮，無論是作為一個戰士還是一名父親，他的尊嚴和威嚴俨然已經受到了極大的威脅。

　　為了在子女面前重新樹立起被依萍摧毀的威嚴，陸振華不得不采取一些措施。

　　陸振華命令小兒子爾傑拿鞭子過來，爾傑竟然很興奮的樣子，以最快的速度把鞭子遞到了陸振華手裡。

　　看着父親手裡的長鞭，依萍心裡生出了害怕，可驕傲依然驅使他和父親對抗，她沖父親大喊：你不能碰我！你也沒有資格碰我！這許多年來，你已經把我和我媽驅逐出你的家庭了，你從沒有盡過做父親的責任，你也沒有權利管教我。

　　話音剛落，父親的鞭子就重重地落到了自己的背上、臉上、脖子上，父親一邊打一邊說：不教訓你一下，你永遠不知道誰是你父親。

　　即便被打得遍體鱗傷，依萍依然倔強地回怼到：我有父親嗎？我還不如沒有父親。

　　在被父親一鞭鞭痛打的時候，依萍清楚的看到了雪姨不懷好意的笑，夢萍略帶幾分“活該”的快意，她将這些笑容記在了心裡。她告訴自己，早晚有一天，她定要報複她們。

　　作家七堇年曾說：就讓我們繼續與生命裡的慷慨和繁華相愛，即使歲月以刻薄與荒蕪相欺。

　　可我想說的是，當我們的身體和心靈被生活中的惡意一遍遍的摧殘着，一次次的淩遲着，我們要怎樣用所剩無幾的渴盼去期待生活裡的慷慨和繁華？

　　身處陰暗，卻要讓心向陽，是何等的艱難！

　　險些成為舞女 依萍将雪姨甩給自己的那800塊錢，用力對着雪姨的笑臉扔過去。當這些鈔票在雪姨臉上散開來落在地上時，依萍的内心是那麼的高興。

　　她拖着一身傷痕頭也不回地跨出了父親家的大門，她立誓要報複這棟房子裡的每一個人。

　　依萍赢回了自己的自尊心，可面臨的卻是：媽媽要繼續餓肚子、房東阿姨将會接二連三的催房租，最讓依萍擔心的是，媽媽的哮喘病該怎麼辦？

　　屈服于貧窮，壓制住傲氣去接受施舍，就是人生最可悲的事情了，可釋放傲氣不為五鬥米折腰，卻要為生計殚精竭慮的時候，那種苦楚不比為五鬥米折腰少一分。

　　現實就是這麼骨感，金錢就是這麼萬能！

　　面對如此窘境，依萍不打算繼續求學，而是轉身投身于找工作中，可期間也碰了不少釘子，要麼是薪水太少不夠養活自己和媽媽，要麼是自己的學曆不夠，夠不上高薪水的工作。

　　就在她彷徨時，一家舞廳的經理看上了她，對她承諾，隻要她來舞廳工作，可以先預付2000塊錢的工資，以後每月的工資都在兩三千元以上，這個數目确實很誘人。如果依萍在這裡工作，她将再也不用向父親讨要生活費，再也不用受雪姨的嘲諷。

　　可自尊心依然不允許她這麼做，畢竟舞女這個職業，并不是什麼正經職業。

　　當依萍懷着失落的心情一無所獲地回到家裡時，得知母親已經整整一天沒有吃飯，又看到家裡的米缸空了的時候，依萍心裡陣陣心酸。

　　媽媽拿出家裡僅剩的一張虎皮，讓依萍拿出去賣了。那是媽媽冬天唯一能禦寒的東西了，原本家裡有7張，現在賣得隻剩下一張了，所以無論如何不能再賣了。

　　依萍心一狠，對媽媽說：媽，不用賣虎皮，我馬上就去弄兩千塊錢回來。她将今天某公司經理讓她去舞廳上班的事情告知了母親。

　　沒想到，媽媽甯死也不願意依萍去。

　　媽媽堅定地阻止依萍說：你不知道，人不能稍微低陷一級，隻要陷下去，就會一直往下陷，然後用于翻身的希望！

　　媽媽告訴依萍她以前在哈爾濱親眼看見那些白俄的女孩子，原出身于高貴家庭，有最好的教養，隻為了生活而做舞女，由舞女再變成高等娼妓，然後一直淪落下去，弄到最悲慘的境地，一生就完了。

　　媽媽拽着依萍的胳膊繼續說：你絕不能去，伴舞并不可怕，可怕的是那燈紅酒綠的環境和酒色财氣的熏染，日子一久，它會改變你的氣質，你再想爬高就難如登天了，你會跟着那酒色堕落下去無法自拔。

　　不得不說，依萍的媽媽還是很有遠見的。有時候，當兒女的年紀尚輕，不谙世事時，父母就是兒女三觀上的燈塔，為他們照亮前路。

　　在母親再三的說服下，依萍隻好又去找好朋友方瑜借錢。

　　第二天，讓依萍和媽媽出乎意料的事情發生了。

　　陸振華竟然派如萍送了3000塊錢過來給她們母女，依萍得知此事後，執意要把這3000塊錢退回去，媽媽一個勁兒的阻止“退回去，我們拿什麼生活”。

　　依萍内心的驕傲不允許自己向父親低頭，他在父親面前發過誓，再也不會要他的錢。如果要下這3000塊錢，父親該怎麼看她？為金錢折腰的軟骨頭？

　　現實和自尊在依萍的腦海中迅速交戰，當她想起父親抽在自己身上的鞭子時，她一毅然決然的拿着這筆錢，向父親家中走去。

　　依萍将3000塊錢放在母親面前，示意自己決計不會要他錢，并且讓他知道，自己丢失的自尊不是他用錢就能贖回來的。

　　這次面對依萍的執拗，父親卻出奇的平靜了很多：依萍，再固執下去，你不是傲氣，而是愚昧了。愚昧可以造成許多錯誤，你應該運用一下思想，不該再感情用事了，現在，把錢拿回去。

　　依萍依舊驕傲的不肯收這筆錢。

　　最終父親說：拿回去，給媽媽治治病。依萍才意識到，媽媽的身體太需要這筆錢了。如果不收下這筆錢，如果不順着父親這次給的台階下來，那麼自己的執拗，就會害母親沒錢看病，甚至會威脅到母親的生命。

　　那個當下，自己驕傲的頭顱還是向金錢低了下來。自己可以倔強到底，可以一直驕傲下去，可媽媽呢？媽媽該怎麼辦？媽媽的哮喘病該怎麼辦？

　　生活就是這麼骨感，當你沒有能力支撐起生活時，你的驕傲一文不值，隻會讓别人覺得你是愚昧是孩子氣。因為你的骨幹都沒支棱起來，談何傲骨？

　　隻有當你有能力支撐起生活時，隻有當你自己真正的強大起來時，你驕傲的頭顱才可以時時刻刻的揚起來，這樣的驕傲才有分量，才會被外界所認可，否則，你的驕傲隻是一種姿态，沒有任何價值，不起任何作用。

　　這樣的驕傲壓不住生活，一旦生活的龍卷風來襲，不管你願不願意，你還是得蜷縮起來，向現實低頭。

　　作者：張小暖，願你我在溫暖而舒心的文字裡相逢不晚，共同成長

　　原創不易，抄襲必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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