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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如給我三天光明的主要人物繪畫
假如給我三天光明的主要人物繪畫
更新时间:2024-10-21 02:10:07

  假如給我三天光明的主要人物繪畫(讀書傅光明)(1)

  《俗世一莎翁——莎士比亞的史劇世界》(上下)

  傅光明著

  天津人民出版社出版

  曆史劇是莎士比亞戲劇的重要組成部分,與其悲劇、喜劇共同構成了莎士比亞偉大的藝術成就。他的曆史劇取材于13至16世紀的英國曆史,以英國幾個著名的國王為主題,翔實生動地描述了英國諸王朝互相傾軋、争奪權勢的複雜内幕及英國社會發展的趨勢。對于我們了解當時英國社會動态、王朝更替、宮廷生活以及政治鬥争的複雜曆史有重要的參考價值。本書對莎士比亞的曆史劇《約翰王》《理查二世》《亨利四世》《亨利五世》《亨利六世》《理查三世》《亨利八世》的曆史劇進行了精細入微、頗有見地的研究,揭示和探讨了莎士比亞創作的新奇性。

  書摘

  “駝背理查”:理查“自畫”的暴君符号

  不妨推斷,莎士比亞把《亨利六世》(下)裡的格羅斯特公爵理查,當成《理查三世》中理查三世國王的前傳來寫。換言之,即便莎士比亞寫《亨利六世》(下)時對将要寫的《理查三世》未及詳加構思,但要寫一部以理查三世為主角、甚或要寫一出“駝背理查”的戲,主意已定。因為他在《亨利六世》(下)、尤其第三幕之後,便開始刻意為《理查三世》謀篇布局,讓理查以巧于修辭的長篇獨白給自己畫像,而《理查三世》不僅以理查的長篇獨白拉開劇情大幕,某種程度上可以說,更憑借理查一段又一段或長或短的獨白串聯起整個戲劇結構。可以說,莎士比亞在《亨利六世》(下)中,便開始精心打造“駝背理查”這一形象。

  假如給我三天光明的主要人物繪畫(讀書傅光明)(2)

  理查三世

  的确,從為迎合自己作為臣民的都铎王朝糟改前朝國王理查三世來看,莎劇《理查三世》比托馬斯·莫爾的《理查三世的曆史》走得更遠。時至今日,一般讀者、觀衆對理查三世的認知幾乎全部來自這部莎劇,而知道莫爾筆下之理查者,鮮矣!不過,由後人僅從莎劇舞台上的“駝背理查”來為英國曆史上真實的理查三世國王蓋棺論定,已能體味到這一戲劇人物形象之成功、之深入人心,以至于人們難以想象,曆史上那個真實的理查三世并不像莎劇裡的這位“駝背理查”那麼畸形、那麼變态、那麼邪惡、那麼兇殘、那麼嗜血、那麼……。

  由此,若要剖析莎劇中這一“駝背理查”,須把曆史中的真實理查徹底抛開。因為,這個“駝背理查”是莎士比亞為舞台編造的,它隻屬于莎劇舞台,隻屬于莎劇戲文,幾乎不屬于曆史。

  莎士比亞對理查形象之刻畫,主要采取人物“自畫”的戲劇手段,并稍與其他戲劇人物對其“他畫”交互襯托、對比。遠在《亨利六世》(下)第三幕第二場,莎士比亞便以一大段長篇獨白讓理查為自己畫了一幅未來嗜血壞君王的速寫。當時,他剛被大哥愛德華四世封為格羅斯特公爵不久,遂立下誓奪王位的血腥宣言:“……唉,若說這世上沒有給理查的王國,我還能有什麼别的快樂?……唉,我在娘胎裡便被愛神丢棄。為使我無法染指她脆弱的法律,……隻要我活着,便隻把這人間當地獄,直到撐着我這顆腦袋的畸形身體,箍上一頂榮耀的王冠。……我比變色龍更會變色,變形比普羅透斯更占上風,還能給兇殘的馬基雅維利教點兒東西。”

  假如給我三天光明的主要人物繪畫(讀書傅光明)(3)

  亨利六世

  不難斷定,《理查三世》中妖魔化的那個“駝背理查”形象,在此情此景已受孕成形。換言之,對《理查三世》中的理查形象之透骨剖析,須由此入手。因為,“駝背理查”的一切邪惡罪行、血腥暴行都從這兒起步。

  此後,在《亨利六世》(下)落幕之前,莎士比亞又為剛在倫敦塔裡用劍刺死亨利六世的理查,私人定制了第二篇血腥宣言:“……我,既無悲憫、情愛,也毫不畏懼。(再刺。)沒錯,剛亨利說我的話是真的,因我常聽母親說,我是先伸雙腿來到人世。……我是這樣,那分明表示,我生來就該嚎叫、咬人,像狗一樣。那好,既然上天把我的身體弄成這個形狀,就讓地獄扭曲我的心靈與它對應。……”

  這堪稱理查的第二幅自畫像。在此之前,身陷倫敦塔、正在讀一本祈禱書的亨利六世,在見到理查的那一刻,已料定他是來奪命的“迫害者”、“劊子手”。這位虔敬上帝、渴望天堂、不懼死亡,在治國理政上卻怯懦無力的亨利王,為未來的理查王“他畫”出一幅肖像:“你出生時嘴裡已長牙,預示你一落生就能滿世界咬人。”話音未落,亨利王身中一劍,随後呻吟出臨死前的預言:“命定此後你還有更多殺戮。啊,上帝寬恕我的罪,也赦免你!”在此之後,他便向瞄準的“下一個”目标——克拉倫斯——下手了。克拉倫斯是他在《理查三世》中殺死的第一個至親骨肉。

  事實上,應是莎士比亞有意、或出于自覺,他不時在劇中運用“他畫”為理查的“自畫”進行補筆。例如,在《亨利六世》(下)中,理查雖常在“自畫”中直接挑明“更多殺戮”政敵、對手的動機,即要除掉奪取王冠路上的所有絆腳石,卻極少自我吹噓、炫耀曾立過多少汗馬功勞。這既是真實曆史中的理查特别具備的一種能力,也是中世紀英格蘭國王們必須具備的能力,即要成為“黑王子愛德華”和亨利五世那樣馳騁疆場、血腥厮殺的戰士。對這一筆,在《亨利六世》(下)第一幕第一場開場不久,老約克公爵便對在聖奧爾本斯之戰中立下戰功、手裡拎着薩默賽特首級的理查贊不絕口:“在我幾個兒子中,理查功勞最大。”誠然,這隻是莎士比亞“糟改”曆史的範例之一,因為聖奧爾本斯之戰發生時,理查年僅三歲。

  再如,在《理查三世》裡,來自克拉倫斯和白金漢的“他畫”是對“駝背理查”之“邪惡”、之“罪惡”的強力補筆:克拉倫斯直到面對理查派來殺他的刺客,方醒悟要殺自己的,竟是答應把他從倫敦塔裡放出來的骨肉兄弟理查。因此,他的冤魂才會在博斯沃思決戰前夜,出現在理查的營帳詛咒:“我,可憐的克拉倫斯,淹死在叫人惡心的酒裡,你用狡詐的背叛害死了他!明天在交戰中一想起我,你那把鈍劍就會掉落。絕望吧,去死吧!”;白金漢直到拼死拼活把理查扶上王位之後,方醒悟理查真是個背信棄義的暴君,最後造反兵敗,身首異處。因此,他的冤魂才會加入到所有遭理查毒手的幽靈們的行列,在博斯沃思決戰前夜,來到理查的營帳詛咒:“我,頭一個幫你奪取王權,最後一個遭受你的殘暴。啊,在戰鬥中想一想白金漢,願你在罪行的驚恐中死去!”

  再再如,為惡意醜化理查,莎士比亞讓《理查三世》中三個地位曾無比尊貴的女人——安妮夫人(亨利六世的兒媳)、瑪格麗特(亨利六世的王後)、伊麗莎白(愛德華四世的王後)——像事先商量好了似的,分别“他畫”出同一個理查:“貪婪的、滿處亂拱的野豬”;“有毒的駝背癞蛤蟆。”

  接着說“自畫”。實際上,莎士比亞在《亨利六世》(下)第一幕第二場,已為理查精心繪制了一小幅自畫像。當時,他和大哥愛德華一起,力勸猶疑不決的父親老約克公爵主動挑起戰争、奪取王冠,理查勸父親:“頭戴王冠是件何等美妙的事,那圓圈兒裡便是伊利西姆,是詩人們用魔咒喚來的一切幸福歡樂。我們幹嘛這麼拖延?不拿亨利冷淡的心頭血染紅我佩戴的白玫瑰,我不得安生。”

  在此足以見出,“自畫”的理查比愛德華更富于心機韬晦、更具有馬基雅維利式不擇手段的政治權謀。換言之,莎士比亞讓理查在腦子裡浮現出未來“何等美妙”的場景:頭戴王冠,“那圓圈兒裡便是伊利西姆”的“幸福歡樂”。最重要的,他必須讓理查以“上帝不準您背棄誓言”為由說服父親,讓父親“拿起武器”向“紅玫瑰”(蘭開斯特家族)開戰。在他眼裡,既然亨利的王權由祖上篡位而來,“屁都不是”,那父親在亨利面前立下的誓言也“屁都不是”。此時,他即暗下決心,要用亨利“冷淡的心頭血染紅我佩戴的白玫瑰。”當他在倫敦塔親手殺死亨利王時,也是圓了這個夢。

  假如給我三天光明的主要人物繪畫(讀書傅光明)(4)

  作者在莎士比亞“新地”故居中的“莎士比亞與缪斯女神”雕像前

  聽了理查這番話,老約克公爵橫下一條心:“我要做國王,做不成就死”。這是莎士比亞為“駝背理查”設計的,通向未來王冠之路的血腥起點。然而,沒等老約克發兵,瑪格麗特王後的大軍率先殺到約克的大本營桑德爾城堡。兩軍交戰,老約克兵敗垂成,被俘受辱,最後命喪黃泉。但在激戰中,理查異常勇猛。這是丢命之前作為父親的老約克“他畫”出的那個血戰到底、絕不言敗的理查。不過,在這兒,稍做邏輯思考,便不難發現莎士比亞刻畫理查的一處敗筆,一處不算小的敗筆,即莎劇裡這個身有殘疾、胳膊萎縮、瘸腿跛足的“駝背理查”,怎麼可能頂盔掼甲、策馬疾馳,打起仗來比“最英勇的戰士”更英勇。或可以說,莎士比亞把矛盾的兩個理查戲劇化地硬糅合在一起:一個是曆史上那個真實的脊柱側凸、卻并不影響縱馬殺敵的神勇理查;一個是戲劇舞台上慣于在宮廷裡耍奸使詐、謀害親人的“駝背理查”。尤其到了20世紀,為凸顯戲劇力,舞台上的理查幹脆演變成手拄雙拐的殘疾人。事實上,反諷的是,讀者、尤其現場觀衆的邏輯力,在強大的戲劇力面前變殘疾了!

  父親老約克死後,為實現國王夢,理查必須拼死輔佐大哥愛德華問鼎王權,以此确保身上少得可憐的那點兒“可能性”。無需說,莎劇《理查三世》呈現出英格蘭“曆史”上最不可能稱王的一個王者。換言之,舞台上的“駝背理查”全憑殘忍之殺戮,把“不可能”變成現實。莎士比亞為他在舞台上設計的王者之路是,讓他在《亨利六世》(下)直接、或間接殺光所有戰場上、下的敵人,将一切政敵清除;随後,從《理查三世》第一場,讓他開始向自己家人下手,将所有順位在他之前的王位繼承人殺光。

  假如給我三天光明的主要人物繪畫(讀書傅光明)(5)

  誠然,莎士比亞為理查設定的戲局是,從《亨利六世》(下)第一幕第二場開始,除了理查自己,沒人相信他将在不太久遠的未來,合法、且公正地繼承王位;更沒人知道他将在這一過程中“決意見證”自己是“一個惡棍”。《理查三世》中格羅斯特公爵理查的長篇開場獨白,既是莎士比亞為理查在戲裡繪制的第一張巨幅自畫像,也是點燃戲劇沖突的引信:“現在,令我們不滿的冬天已被這約克的太陽變成榮耀的夏日;怒視我們家族的一切陰雲都葬身于深深的海底。現在,我們的額頭戴上勝利的花環;……我,狀貌粗糙,缺少情愛的威儀,無法在一位輕佻漫步、回眸弄姿的仙女面前炫耀。我,被剪短了這俊美的比例,受了騙人的造物主修長身材的欺騙,畸形,半成品,離完全成形幾乎還剩一半,尚不足月,便被送入這個有活氣兒的世界,如此一瘸一拐,相貌古怪,連狗都立到我身旁沖我狂吠……那我決意見證一個惡棍,憎恨這些閑散的快活時光。”

  這段獨白話音剛落,理查便見到克拉倫斯被手持長戟的武裝衛士押往倫敦塔。他得意于挑撥大哥愛德華四世猜忌克拉倫斯謀反的陰謀得逞了,他要讓克拉倫斯成為“見證一個惡棍”的第一個倒黴鬼。同時,他還要在“自畫”的表演中讓克拉倫斯相信,這一切都是伊麗莎白王後的詭計。

  緊接着,莎士比亞又為理查繪制了第二張巨幅自畫像。第一幕第二場,理查攔住為亨利六世送葬的隊伍,向悲悼公公的安妮夫人求愛。作為殺了安妮的公公(亨利六世)和丈夫(小愛德華親王)的兇手,理查的求愛成功了!此時此刻,理查再次沉醉于得意的“自畫”表演:“什麼?我,殺了他丈夫、殺了她公公,在她内心恨我透頂之時占有她?她滿嘴詛咒,雙目含淚,一旁是對我怨恨的流血的見證……世上沒一樣東西對我有利,我不也赢得了她?……我居然是一個了不起的美男子。”

  假如給我三天光明的主要人物繪畫(讀書傅光明)(6)

  倫敦環球劇場

  如此精彩的“自畫”,當然為了舞台表演。莎士比亞“決意”讓他筆下的理查,以這樣的表演“見證”伊麗莎白時代觀衆的記憶。他達到了目的!這個“如此一瘸一拐,相貌古怪,連狗都立到我身旁沖我狂吠”的理查,作為舞台形象,超越了時空,曆經400餘年,至今不朽。

  《理查三世》整部戲便是“駝背理查”在表演這個“一個惡棍”如何自我見證,最終走向毀滅的過程。從舞台(或戲劇)角度來說,觀衆(或讀者)應能接受這樣一個理查:他從18歲(舞台上的歲數,而非曆史上的真實年齡)親身參加“玫瑰戰争”那一刻起,他便“決意”“見證”一幅完美的自畫像——頭頂王冠的“駝背理查”。正如第三幕第一場,理查在把即将加冕國王的親侄子愛德華親王軟禁倫敦塔之前旁白所言:“這一來,我就像道德劇裡的‘罪惡’,也叫‘邪惡’,從一個詞教化出兩個意思。”

  換言之,“駝背理查”這個暴君形象完全是通過莎劇舞台來完成的,像A.P.羅西特(Rossiter)在其演講《帶角的天使》Angel with Horns and Other Shakespeare Lectures(1961)中所說:“表面看,他(理查)是惡魔、地獄裡的魔鬼和畸形的癞蛤蟆等一切醜行惡态的東西。但隻有通過演員的出色才能,并幽默地把喜劇醜角與魔鬼相結合,方能把虛假表現得比真實更具吸引力,這是演員的作用;他贊美‘邪惡’和‘罪惡’,并以此打趣,這是小醜颠倒是非的把戲。”

  是的,“駝背理查”是戲劇裡的暴君,是一舞台上“自畫”表演的“小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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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光明:“北漂”莎翁追求的戲劇就是要赢得關注

  作者:傅光明

  圖源:傅光明提供、視覺中國

  編輯:金久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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