麥戈文，臉上寫滿時光

　　她飾演的伯爵夫人是《唐頓莊園》裡一道美麗的風景

　　環球人物記者 趙曉蘭

　　英劇《唐頓莊園》最後一季即将落下帷幕。當劇中召喚仆人的鈴铛最後一次響起，老伯爵夫人提出最後一條尖酸刻薄的建議，克勞利家族的命運迎來最終的結局，對于不少觀衆來說，這将是一個五味雜陳的時刻。自從2010年《唐頓莊園》第一季首登熒幕，伴随着那輛緩緩駛入的蒸汽火車，百轉千回的情節在觀衆面前逐漸展現。戲裡，這個華貴顯赫的大宅子由熱鬧變得冷清；戲外，曲終人散的一刻也終究來臨。

　　不同于美劇的淩厲幹練，《唐頓莊園》像是一杯低調精緻的英式下午茶。在看似平靜的莊園裡，潛流都暗藏在底下，即便是八卦、醜聞、密謀、陷害、猝死……多麼驚心動魄的情節，也隻是波瀾不驚地講述。在華麗的劇集中，如果要選一位代言人，伊麗莎白·麥戈文飾演的伯爵夫人科拉是不錯的選擇。她尊貴善良，溫柔又有力量，歲月匆匆流逝，而她坐鎮了唐頓莊園裡的那份滄桑和優雅。

　　像冰封之下的流水般細膩

　　在唐頓莊園裡，每個人都有自己需要扮演的角色。樓上的主人和樓下的仆人不可随意進入對方的領地，兩者之間壁壘森嚴。電視劇大緻上由兩條叙事線索平行展開，但它們不時地交纏在一起，迸發着激烈沖突，推動着矛盾升級和劇情發展。

　　在複雜的人物譜系中，麥戈文飾演的科拉夫人是貴族階層“中生代”的代表：上有老伯爵遺孀維奧萊特夫人這個厲害的婆婆；下有3個性格各異的女兒。科拉與丈夫羅伯特·克勞利的婚姻原本是基于一場家族利益的交易：在19世紀末，農業蕭條威脅到家族前景，羅伯特必須守住日漸衰落的祖業；而大洋彼岸的美國人科拉，則繼承了家族的大筆财富。沒落貴族與尋求社會地位的富豪小姐一拍即合，在雙方家族的撮合下聯姻。

　　沒有人會對這樣的婚姻多麼看好，但科拉卻生活在一片美好的幻象中。她相信自己的丈夫是愛她的，她也深愛着自己的丈夫。比起她的平靜知足，丈夫内心暗藏波瀾：頂着貴族的頭銜卻不得不向金錢低頭，因此感到羞愧和自責。

　　平靜的生活沒有維持多久，很快泰坦尼克号沉沒的消息傳來，原本的莊園繼承人遇難。因為女兒不能繼承家族财産的規定，在一片亂局中，科拉不得不承擔起《傲慢與偏見》中班奈特太太一般的使命，為3個女兒保媒拉纖。她有苛刻的一面，不贊成女兒追求不切實際的愛情；但面對女兒們的叛逆，也有包容和諒解。

　　麥戈文的可貴之處在于演出了這個人物的成長和變化。戰争爆發時，她甚至要比丈夫來得更加堅強，她支持小女兒的意見，将莊園變成傷兵們的避難所，并且盡可能提供自己的幫助。危難之時，她喊出了那句著名的台詞：“我是美國人。有槍，不怕流離失所！”

　　小女兒産後去世那場戲，麥戈文的表演真實而富有張力。好不容易外孫女誕生，女兒卻随即去世，在大起大落的戲劇化劇情中，麥戈文演出了人物情緒的大喜大悲。從興奮、驚歎，到歇斯底裡地呼喊，再到平靜中的巨大哀恸，麥戈文打破了這個人物身上一貫的隐忍，讓人看到她心底隐藏的深切的愛。

　　但這樣的情形畢竟不常見，大多數時候，她的情感隐忍而又内斂，如同冰封之下的流水般柔軟而細膩。在這個大家族裡，她婉轉騰挪，努力扮演好自己的角色，即便這個宅子不可避免地走向衰敗，她也要竭盡全力讓它以一種優雅的姿态下沉。

　　有人說，《唐頓莊園》的魅力在于懷舊，它展現了20世紀初正在消弭的等級制度，還有政治生活、社會風貌、女權運動等，以及英國人偏愛的莊園文化和井井有條的禮儀。它是日不落帝國夕陽下的一抹餘晖，也承載着維多利亞時代最後的夢。而麥戈文，則用她盡職盡責的表演，讓一個來自異國的莊園女主人，成為一個時代最有力的見證者。她平靜的臉上，寫滿了時光。

　　從不屬于好萊塢

　　“在《唐頓莊園》裡，她是最漂亮的女人，眼睛太迷人了！”看完電視劇，有觀衆這樣稱贊麥戈文。也是這雙眼睛，讓不少觀衆認出了她：原來就是多年前在《美國往事》裡飾演女主角黛波拉的那位女星！在衆多影迷心中，《美國往事》毫無疑問是一部不朽的影史經典。

　　麥戈文出生于美國的伊利諾斯州。她的祖上顯赫，祖父是美國著名的探險家，一生極富傳奇色彩，據稱是印第安納?瓊斯這個電影角色的原型；外祖父是一名外交官；她的父母也都是知識分子。麥戈文10歲時，父親在加州大學洛杉矶分校謀得職位，舉家遷往了洛杉矶。

　　中學時，她開始學習表演，後來進了紐約著名的茱莉亞音樂學院。在一次戲劇表演中她被一名經紀人看中，從此走上星途。麥戈文的好萊塢演藝生涯，有着常人無法企及的漂亮起點。1980年，她出演的第一部電影就是大才子羅伯特?雷德福執導的《普通人》。這是一部反映美國中産階級家庭問題的影片，引起了廣泛共鳴，并摘得了4座奧斯卡小金人。第二年，她因出演大導演米洛斯?福爾曼的經典之作《爵士年代》而得到了奧斯卡的最佳女配角提名，被媒體形容為“年度最閃耀新星”。

　　1984年的電影《美國往事》裡，不僅羅伯特·德尼羅、詹姆斯·伍德等一衆大明星為她傾倒，觀衆也完全被她吸引，“近乎完美的表演，塑造了一個性格飽滿、立體的人物”。尤其讓人難忘的是她那雙寶石藍的眼眸，朦胧而深邃，即便她近距離注視着你，也像是隔着一個世紀。這種氣質與整部電影的懷舊感傷完美契合。

　　盡管合作的是羅伯特·德尼羅、布拉德·皮特、西恩·潘等一衆名導巨星，自己的前途也一片光明，但好萊塢卻讓麥戈文感到頗為厭倦。當紅之際，她放下自己一線明星的身份，有意識地和這個圈子保持疏離。“好萊塢的規則就是，隻要你很火，角色就會找上你，過度消費你。它根本不在乎演員是否适合這個角色。”她抱怨。

　　比起大銀幕，她更喜歡小衆的劇院演出，而小劇院在當時，還是很前衛的藝術，有不少朋友勸她，但她我行我素。“我從不屬于好萊塢。我也不知道自己的選擇對不對，但我遵從了内心。現在回過頭去，我很慶幸，因為我選擇了做一個手工藝人，而不是一個流行文化訴求下的大衆偶像。”

　　優雅背後的不羁

　　好萊塢并非她的歸屬地，對于麥戈文來說，英國倫敦的奇西克，也就是她現在定居的地方，才是她心儀之地。将她從好萊塢帶到英國的是著名導演西蒙?柯蒂斯，兩人在美國結識，交往過程中，彼此都覺得遇到了對的人，很快麥戈文就中斷自己的事業随柯蒂斯來到了英國。如今他們已有兩個女兒，婚姻幸福。2008年，兩人還曾合作BBC室内劇《冰點》，這是一部講述中年危機的喜劇，頗受好評。

　　麥戈文興趣廣泛，她曾這樣形容：“我可能成為一個獸醫，可能在某個牧場放牧養馬，也可能認真地搞起繪畫，甚至跑去某家漢堡王餐廳工作。”2008年，47歲的她組建了一個名叫“Sadie the Hotheads”的樂隊，自己擔任吉他手、主唱和詞曲作者，迄今已發了好幾張專輯。這些歌曲，大多表現了受到良好教育的中産階級女性的趣味。自彈自唱的她，不羁而率性。她還帶着樂隊在英國和美國多個城市演出，行程緊密，非常辛苦，但她并不在乎，“這不是豪華的搖滾明星之旅，但辛苦的旅行也是我們的共同經曆，是樂趣的一部分。”

　　生活中的麥戈文并不懼怕吃苦受累，她也早已将物質生活看淡。曾有媒體拍到她街頭落魄藝術家一般的身影，穿着發白顯舊的大衣，戴着簡單的便帽，手中拎着大包，背上背着一個吉他，随意的裝扮讓人難以相信她就是那位莊園裡衣着華貴的女主人。但她看起來一點也不介意将被塑造起來的“高大上”形象打破。她沒有自己開車，也沒有去打車——人們看到她手中拿着普通的城市公交卡。

　　可以在紅地毯上驚豔，可以為頂級的時尚品牌代言，可以在影視劇中扮優雅，也可以無所顧忌地将真實的自己暴露在公衆視野，這或許就是伊麗莎白·麥戈文式的魅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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