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的曆任内閣首輔中，存在着兩個極端：一個是以弄權奸佞著稱的嚴嵩，一個是改革幹練著稱的張居正。兩人的名聲相差極大，《明史》上對嚴嵩的評價是：“無他才略，惟一意媚上，竊權罔利”可以說大明朝天下開始公開的貪污受賄，便是從他開始；官官相護、因循懈怠的官場不作為之風，也和他有很大的關系。而《明史》中對張居正，卻是不吝溢美之詞：“張居正通識時變，勇于任事。神宗初政，起衰振隳，不可謂非幹濟才。”由他主持的十年萬曆新政，更是讓大明的天下得以延續，其改革的影響甚至到了清朝。

　　嚴嵩和張居正的優劣已有定論

　　可就是這樣在善惡兩個極端的人，卻得到了同樣的下場——抄家。

　　抄家成因 嚴嵩被抄家，主要原因還是長期被他壓制的官場勢力的反抗。嘉靖四十年，嚴嵩任人唯親，推薦了嘉靖皇帝很不喜歡的歐陽必進為吏部尚書，讓君臣二人交惡。次輔徐階一方抓住機會，先是讓道士藍道行制造“輿論”，之後由禦史鄒應龍發起進攻，用了四年的時間，終于通過搞垮嚴嵩之子嚴世蕃的方式整倒了嚴嵩，由皇帝下令，抄沒家産；

　　嘉靖時期首輔嚴嵩

　　而張居正被抄家的原因則充分的體現了“功高震主”四個字的分量。張居正曾經是萬曆皇帝的老師，在日常的教學中方法較為粗暴嚴厲，讓師生之間心生怨恨。張居正死後，萬曆皇帝立刻開始反攻倒算，由言官們出頭，大肆捏造張居正的所謂“犯罪事實”。于是，萬曆皇帝下旨抄家。

　　萬曆前期首輔張居正

　　然而，兩個首輔抄家的結果可是很不一樣的。

　　嚴嵩家産 我們還是先來看看嚴嵩。

　　嚴嵩的家産，當得起“甚巨”二字。甚至由于名目過于繁多，他的家産清單甚至變成了一本書，名為《天水冰山錄》，共6萬字左右，可見數量之多。其大體分類如下：

　　金銀類：

　　除去直接上繳的器物不計，嚴嵩家查抄出的金銀，記錄在案的數字約二百三十六萬兩，其中光淨銀就超過二百萬兩，此外還有包括錠金、條金、餅金、葉金、沙金、碎金等金子一萬三千餘兩。除了淨金銀外，嚴家還藏有數量衆多的金銀器皿，其中純金器皿有3185件，總重一萬一千餘兩。這些金器不僅本身用料考究，其做工還非常精緻，能叫得上名字的就有金壽星騎鹿壺、金八仙慶壽壺、金王母壺、金福壽八角壺等等等等。另外，還有銀器皿共一千六百餘件，共重一萬三千多兩。最大的銀器是一座銀八仙慶壽大水火爐，重五百七十二兩五錢，此外還有一百三十兩的銀獅駝鴛鴦寶瓶水火爐、一百兩的銀花鳳果盤。

　　玉器珠寶類：

　　嚴家抄沒的八百餘件玉器，共重三千五百多兩，合兩百多斤。其年代更是涵蓋了從漢朝到明朝的所有時期。玉器中大件的有玉八仙捧壽屏風、玉佛等等，重量達到了一百多兩。最精美的便是玉杯“一捧雪”。此外，還有大量珠寶首飾被抄沒，其中珍珠五鳳冠六頂，共重九十三兩，一頂就是一斤多。珍珠三鳳冠七頂，共重七十七兩。金鑲珠寶首飾上千件，金廂珠玉首飾近三百件，耳環耳墜共二百六十七雙，金廂珠寶簪三百零九根，珊瑚樹六十株，玉帶則有二百零二條。

　　文房書畫類：

　　嚴嵩是文化人，手裡的精品書畫自然少不了。其中古硯一十六方，均為蘇東坡等名家所用；寶琴五十四張、寶扇二萬七千餘把，其中金鉸川扇四千三百四十把、銀鉸川扇一萬零七把；藏書也是非常豐富，共有古今善本兩千六百多本，涵蓋了道家著作和政治、曆史類書籍；此外，還有古今名家的墨刻法帖共358軸冊，包含鐘繇季直戎路表二軸、蔡襄詩表帖二軸等等；藏畫共計3201軸卷冊，繪畫名家包括吳道子、閻立本、宋徽宗、蘇轼的畫作，甚至包括張擇端的《清明上河圖》！

　　清明上河圖節選

　　房屋田産類：

　　嚴嵩關于不動産的置辦，似乎并不熱心，其數量占比在他的家産總比例中僅占5%，但是仍然可觀。其中，南昌縣地方的田土塘池山地一千四百九十畝，共估價銀三千四百七十九兩；宜春縣的九千六百多畝地，估銀一萬六百多兩；分宜縣一萬一千多畝地，估銀一萬兩出頭；這是田地，還有房屋：嚴家在江西南昌有第宅樓鋪十二所，共一千六百八十間；袁州府宜春縣城内有房店一十九所，共屋三千三百四十三間；分宜縣城内有房店二十所，共屋一千六百二十四間；萍鄉縣莊屋六所。各處房屋基地總共六千多間。房産的總估價是銀八萬六千餘兩。當然，這裡肯定是有埋伏的，以明朝的房地産價格，應該不止折合這麼少的銀兩。

　　到這裡，還沒完，咱們繼續往下看！

　　日用雜物類：

　　嚴家抄沒的這類東西也不在少數。其中，金鑲牙箸、銀鑲牙箸都超過一千雙。檀沉速降各香總共有五千五百多兩，大約四百斤；各種犀角制品五十二件，包括各種酒杯、盆、碗；此外，還有玻璃器不到百件，包括玻璃鏡、香爐、壺等等樣式；織金妝花緞、絹、绫、羅、紗、綢、絨、錦、布等項共一萬四千多匹，還有已經變賣的各色綢布二萬七千多匹；屏風共一百零八座架，材質包括大理石、彩畫、描金山水、墨漆貼金等等；各種樣式的床六百四十架。

　　古代的床，實際上相當于一座小房子

　　到這裡，大緻算是大體清點完畢了。大明朝為了抄沒嚴嵩家産，讓一個工作隊工作了整整二十年，才算徹底清點完畢！從嚴嵩的家産，就可以想象他貪污的程度之大，當真是觸目驚心！

　　張居正财産 咱們的另一位首輔大人張居正呢？

　　根據《明神宗實錄》記載，張居正的抄家結果如下：江陵原住宅内，金二千四百餘兩，銀十萬七千七百餘兩，金器三千七百一十餘兩，金首飾九百餘兩，銀器五千二百餘兩，銀首飾一萬餘兩，玉帶一十六條，蟒衣、綢緞、紗羅、珍珠、瑪瑙、寶石、玳瑁尚未清點。

　　完了。大明首輔張居正，皇帝的老師，萬曆朝前十年的實際執掌者，抄沒的家産就這些。

　　張居正身居高位多年，能潔身自好，十分難得

　　這其中，還是有着埋伏的。其中，“尚未清點”四字耐人尋味。是多的數不清、還是根本就沒有多少，沒有上報的價值？兩種解釋其實都通。從張居正府内所抄出的金銀數量來推斷，恐怕數量不會很多，壓根沒多少的可能性應該更大。

　　另外，據研究者推斷，張居正的田地免稅額是640石，推算出的畝數是一萬九千多畝。但是不同于嚴嵩的是，他的田地并沒有上賬。原因是什麼？我們來看下萬曆清算張居正的整個經過，就能得出結論。

　　萬曆十二年，萬曆皇帝先是抄了張居正在北京的家，結果收獲甚少。此時不知何人造謠，說張居正有存銀200萬兩，放在湖北老家。于是萬曆皇帝派出酷吏丘舜和張誠，對張居正老家進行查抄。結果抄了半天，得銀十萬兩左右。兩位酷吏将張居正的兒子張敬修抓來拷打，張敬修才胡說銀子在親戚家。丘張二人又跑去抄張居正的親友，最後又得了幾萬兩銀子。他們的這種行徑，與幾十年後，李自成在北京進行的“拷掠”如出一轍。而且，他們比李自成做的更為決絕。張居正抄家，直接造成了張家十幾人被餓死，張敬修也在攀扯親友之後懸梁自盡。如果張居正真的有一萬九千多畝的田産，恐怕也在此時被變賣為現錢沖抵金銀了。

　　後記 從上面列舉的數字不難看出，嚴嵩家抄沒的家産的任何一項，其零頭都要比張居正來得多。同為首輔，嚴嵩上邊還有個真正掌權的皇帝，而張居正的首輔生涯，其實完全可以說就是個“攝政王”，小皇帝根本制衡不了他，所以兩人的貪污難度，絕對是張居正要更容易。這一對比，我們還真沒法得出“張居正是大貪官”的結論。雖然他未必絕對幹淨，但是比起嚴嵩、徐階（田産最少的統計是六萬畝，最多的統計是四十五萬畝）來說，張居正絕對算的上是廉吏了。

　　嚴嵩之後，大明官場風氣已經被嚴重侵害，不貪腐、不同流合污的話，根本就辦不了事。便是最後潦倒而死的戚繼光，在薊鎮總兵的任上為了軍隊建設，也有貪腐行為。海瑞那樣的道德完人，即使能力再強，也終究是一個隻能“救時”的人物。真要到了需要進行全國性的改革工作時，海瑞這樣的人隻能造成整個官場的不合作！危害孰輕孰重，作為政治家的張居正自然會權衡，隻不過為己還是為國，他們自己心裡明白。所以，真的沒有必要以站在道德的制高點，要求張居正既有海瑞的風骨，又能保證萬曆新政的推進，因為那根本是不可能的。

　　參考資料《明史》《天水冰山錄》《明神宗實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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