插圖 王焱
▌戴月
在家上課的第一天,我早飯都來不及吃,就趴到電腦前,下載老師發來的文件包,畢竟這是我一天的希望之光啊!
哼哼,希望老師多布置點作業,唯有這樣,才能讓我擠出點時間來工作。她能自主學習,我才能奮筆疾書。
打開文件一看,呵,挺全乎的呀,主科副科如文武百官兩廂站立,習題背誦小報視頻和PPT像滿漢全席,要嘛兒有嘛兒。
估摸着,這些學習内容足夠孩子忙上大半天的,我最少也能見縫插針地工作上兩三個小時吧。孩子的作業量就是我工作的進度條啊。
咦,還有勞動課呢,是不是可以趁機讓娃把午飯也給做了?
我說:娃啊,今天上午,你做你的功課,媽媽做媽媽的事,咱們互不幹擾哈。
然後,我打開電腦,整理了一下思路,剛理個頭續出來,還沒寫幾個字呢,孩子放下筆,眼睛一眨說:媽媽你知道嗎,寫作業前要有儀式感。
我:?!什麼儀式感?
就是,寫作業之前要吃零食,喝奶茶,然後才可以寫的。
行,可以。不就是吃點東西嘛,我給她削了個蘋果。
但是切完水果,我發現自己又掉到了找本子的坑裡。掘地三尺,東拼西湊,終于翻出兩個新本子。下一秒發現筆很配合地沒水了,二話不說,找!
總算可以寫作業了吧,謝天謝地啊。我心想,加油現在抓緊時間還來得及。
沒想到娃說:媽媽,老師又沒有叫摘抄,我為什麼要抄句子。
“怎麼沒有啊,這不寫着呢嘛,看沒看啊!你什麼意思啊,不想寫是吧……”
噌地一下我就火了。
朵師傅哭了,抹着眼淚說,我就問問,你幹嗎發那麼大火啊?
然後,我又花了半小時進行批評與自我批評,向孩子保證下次要有耐心,不亂發脾氣了,朵師傅這才去寫作業。
唉,殺敵一千,自損八百,時間都在内耗中無情地過去了。
疫情期間,孩子們都關在家裡,你家的吞金獸倒是不花什麼錢了,但是他開始吞噬你的時間,虛擲你的青春,讓你過得像單細胞動物草履蟲一樣乏味和盲目。
從早上到現在,我就像個提線木偶,被各種亂七八糟莫名其妙的事操縱着,手忙腳亂。不是因為這就是因為那,一會兒在客廳,一會兒奔向廚房,轉眼又大步流星地在每個房間進進出出。
好不容易,總算開始寫作業了,我卻沒心情工作,覺得很累,早忘了剛才寫了些什麼。此刻,我需要一杯咖啡,再心理建設一番,才能重新振作起來。
然後我發現,就算她在寫作業,我也不能踏實工作。隔三分鐘提醒她把頭擡高;隔五分鐘拍拍椅子背兒,叫她坐穩了,别總把椅子腿兒翹起來;娃一會兒問:媽媽,這個字兒怎麼寫啊?這道題我看不懂啊?還得眼觀六路,防着她,假裝上廁所躲在裡面玩……根本沒法安心寫東西。
眼看孩子的數學作業就快寫完了。想哭,再過幾分鐘,我就得放下手裡的活,去給她檢查作業。
就算不檢查,那我也得聽她背課文,還有英語課的視頻,我答應了要陪她看的。然後就該做午飯了,各種家務,下午的科學小報、心理課小視頻……所以,目前為止,我的時間已經用光了。
突然明白了,擁有時間一直是我的幻覺,這些年我根本就不曾有過自己的時間。
孩子一出生就意味着,你的時間都預支出去了。隻要他和你在一起,就能無孔不入地侵占你的全部時間。
學校快點開學吧,現在我才深刻地理解到,唯一能平衡工作和帶娃的利器是學校,是九年制義務教育。
一直以來,是九年制義務教育拯救了我于水火,是它讓我每天能安心地工作,是它為民除害把神獸送給了學校。
以前我還小瞧它,一想到教育滿腦子都是清北、985、常青藤,其實真正讓我們生活安穩的都是最基本最樸實的人和事。就像這次疫情,如果沒有這麼多護士、警察、環衛、快遞,沒有在生産線上加班加點做口罩的工人師傅,大家都得完蛋。
突如其來的疫情,教會我們敬畏自然,還應該敬畏那些默默守護我們的平凡的人、平凡的事。
教我們懂得“普通”的另一個含義就是“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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