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戴着墨鏡“打碟”，幾位老人随着動感DJ “蹦迪”；麻将在桌上被搓得噼啪響，立起來看牌上卻印着象棋的車和炮；風靡一時的“羊了個羊”（一款小遊戲）被做成了撲克牌和蛋糕……

在河南許昌小夥樊金林的視頻裡，養老院的老人們變了個樣。這裡的老人會拍視頻會玩電競，還會把“絕絕子（厲害）”“emo（難過）”挂嘴邊。

雖然隻有25歲，樊金林卻已是五家養老院的院長。他的養老院裡住着260位平均年齡超過80歲的老人。他通過拍攝養老院裡老人的日常短視頻，收獲了200多萬粉絲，并設計了 “網紅養老院”。

試運營期間，“網紅養老院”獲得了人們的關注，這裡不僅免費入住，還建起了電競室、電影院、書畫室、小酒館等休閑場地。樊金林希望通過短視頻平台的流量激勵将“網紅養老院”運營下去。他想告訴人們，老人們也很潮很愛玩，養老院可以做得充滿朝氣。

2022年9月，樊金林和老人們在排練舞蹈。受訪者供圖

五家“老年幼兒園”

新京報：你為什麼選擇從事養老行業？

樊金林：2017年，我在河南大學讀播音與主持專業，開始嘗試運營微博賬号，一年隻吸引了1萬多粉絲關注，我覺得這個行業太“内卷”，有了跨行業的念頭。那年，我的奶奶摔倒骨折住院，因為父母比較忙，奶奶經常一個人在家。我坐在她病床前萌生了開一家自己的養老院，讓奶奶舒舒服服住進來的想法。于是我就在上大學的時候把心理咨詢師、養老護理員、老年人能力評估師等證書考了下來。

新京報：五家養老院都是怎麼辦起來的？

樊金林：我父親在十年前就對養老行業産生興趣，當時周圍沒有可借鑒的經驗，他就去台灣、香港學習，并把先進的社區養老理念帶回來。2017年，他設計了一家養老院，這是河南省第一家公建民營養老院。

大三大四時我跟着父親實習，覺得這還不是我心中的養老院。于是2020年我自己設計了一家養老院，主打現代簡約風格，我的奶奶成為這裡的第一位顧客。今年年初，我們接收了兩家公建民營敬老院，并籌建了第五家養老院。

新京報：怎麼想到給老人們拍短視頻？

樊金林：2020年7月，父親讓我為養老院拍攝視頻，他覺得我學的專業要利用起來。開始我有點“社恐”，後來拍攝了工作日常和老閨蜜打鬧日常，粉絲反響不錯。我覺得可以堅持試試，讓更多人看到養老院不再是以前沉悶的樣子，年輕人老了也能和“閨蜜”快快樂樂住一起。

新京報：平時怎麼給老人拍攝視頻？

樊金林：劇本靈感都來源于老人的日常生活。我會告訴老人大概需要拍攝的内容，他們即興演繹，沒有固定的劇本。為了拍出老人的真實感覺，每次拍攝時間都很短。

新京報：老人們喜歡這種拍攝嗎？

樊金林：有的老人覺得自己“上了電視”，很有成就感。有的老人會因為沒有拍自己而吃醋，我會給沒有拍到的老人單獨拍攝假鏡頭解決這個問題。有時他們也會有“偶像包袱”，強烈要求拍第二遍。還有一位奶奶接到了好久未聯系的孫女電話，她說從短視頻裡看到了老人，老太太現在是“網紅”了。老人和子女的話題多了，自然就更開心了。

樊金林拍攝的視頻《50年後住養老院的樣子》。視頻截圖

免費入住的“網紅養老院”

新京報：為什麼要建免費入住的“網紅養老院”？

樊金林：這幾年運營中，發生了一件讓我印象很深刻的事。有一位老人，每年隻在養老院住兩個月，子女家境不富裕，老人有一張發退休金的卡，誰照顧誰拿卡。有一次老人在家摔倒骨折，兩個多小時子女回家後才發現。

老人對着室友、員工、院長都哭過，有一次哭着對我說：“你能不能每次都給我拍視頻，讓我價格很低或者免費住進來？”我聽了心裡不落忍，突然想能不能做個免費入住的養老院。

新京報：免費入住怎麼保證養老院的收支平衡？

樊金林：我想日常拍攝爺爺奶奶們的視頻或者其他公益視頻，依靠短視頻平台的流量激勵進行獲利，達到網紅養老院的收支平衡。

新京報：在運營養老院的過程中遇到過哪些困難？

樊金林：我們在運營過程中會經常“踩坑”。比如裝修時，失能區、半自理區、自理區和餐廳的位置布局要設計好；廁所門的寬度要比輪椅寬兩個拳頭，以便通過；床的高度要保證老人坐起時腳不懸空，直接踩在地面上。我們每次在建新院的時候都會改進。

另一個問題是護理團隊整體年齡偏大，五六十歲護工照顧七八十歲老人的情況比比皆是。這是行業問題。我們經過多年的努力，也隻能将護理人員的年齡控制在40歲左右。但是我覺得對于養老這個行業來說，年輕的血液至關重要。

對于網紅養老院，我準備全部雇傭“95後”年輕人來運營，甯缺毋濫。

2022年9月，老人們在養老院裡打電競。受訪者供圖

“奶奶喜歡的就是潮流”

新京報：養老院的老人們平時都喜歡做什麼？

樊金林：大多數喜歡玩牌和打麻将，那我就變着花樣讓他們玩，比如把“羊了個羊”做成撲克牌，把象棋的帥、仕、相、車、馬、炮、兵做成麻将。

有個奶奶，喜歡國畫。她去老年大學裡學畫山水花草，而我們會教她用國畫的形式來繪制簡單可愛的卡通人物。她說“人家說了，不能這樣畫”。我告訴她，“奶奶，你喜歡的就是潮流，不需要被别人限制。”

有的老人想學吉他、茶道和煮咖啡，都可以安排起來。我還在養老院裡設計了電影院、書畫室、小酒館。如果他們想喝，我就能調杯無酒精的酒。

新京報：怎麼想到帶老人們打電競？

樊金林：在日常拍攝中，我發現老人們對現在熱門的遊戲很好奇。很多老人覺得自己和孫輩不親，學會了打遊戲，就能跟孫輩一起打pk。手遊屏幕小、不好操作，我就教他們用電腦玩。他們學得很快，基本一周就能學會英雄聯盟的基本操作。

新京報：你對未來有什麼期望？

樊金林：希望把五家養老院經營好，把老人們照顧好，吸引更多年輕人加入養老行業。如果通過網紅養老院的宣傳，能喚醒更多人内心的善孝，讓他們幫助身邊需要幫助的老人，哪怕給自己爺爺奶奶打一通電話，我覺得都很有意義。

新京報記者 郭懿萌

編輯 劉倩 校對 賈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