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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8和06年的愛情
“今天一定要跟她表白了。”他想,“都周六了!”
是啊,周六來得又慢又快。慢是因為,每次一晃神,總覺得已是周六,但一看:才周一下午,才周二上午,才周三中午……快是因為,總覺得上一個周六才剛發生。昨天是周五?一周前是周六?啊,可是為什麼覺得昨天是上一個周六,而周五已經是十天前的事了呢?
大概因為重複吧。每天晚上才下班。夜幕降臨之後,一切都變得昏暗。好在他們這個單位還算松垮,業務清淡,大家也就是磨時間給上司看。
到六點半,同事三三兩兩偷偷摸摸,下樓去超市買點吃的喝的,隻要味兒不大、不用加熱、不至于滿辦公室都能發現的,上司也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他是看出來了,直屬上司也是個不容易的普通人。看着是有妻有子有家庭,但房貸要還,孩子花費貴,那輛車老漏油都不舍得去修,湊湊合合地開着。也得屏息靜氣,給上頭打工。
嗯,大概這個時代,大家都湊湊合合地吧?
大家都九九六,于是我們也九九六;大家都很忙,于是我們也假裝很忙:明明沒啥業務,但老闆就是看着大家忙才安心。流程确認一遍又一遍,雞毛蒜皮的細節改了又改一遍又一遍……
嗯,好在有表白這件事撐着,他還興奮着。
他本來帶了牛肉飯便當到辦公室當午飯——日子渾渾噩噩的,都忘了牛肉飯便當是怎麼做的了;自己在家做的?昨晚沒吃完放冰箱的?唉——但午飯點,他還是專門去超市看她了。
他心中的她在超市做收銀員,幹淨,清爽,工作時梳個馬尾,每次傾聽客人要求時就保持微笑,嘴唇内扣,輕輕點頭以示确認。
“嗯對,這個可以熱一下的。”
“是要這個嗎?這個?好的。”
“别着急,可能是系統問題,麻煩等一下好嗎?”
輪到他了。他拿了一份關東煮。
她看了看關東煮,眉頭微微一動,看看他,随即用營業的明亮聲音說:
“需要給您熱一下嗎?”
“好的。”他想,熱一下可以延長他合理待在櫃台前的時間,他可以繼續端詳她。
她的微笑美麗但又沒有侵略性,像那種你看得很熟悉、很安心的笑臉。他總覺得在小時候的哪部電影裡看到過類似的笑容,是那種你可以安然沉浸在其中的微笑。
她接待着後面的顧客,偶爾閃過臉看他一眼,目光相接時,她眉毛略動,輕輕笑一下。“叮”。“啊請稍等!”她轉身,馬尾輕輕一甩,走去拿了熱好的關東煮。“您的關東煮。”她雙手收着拿碗邊,将不容易燙手的部分遞給他。
他一下子覺得自己幸福了。
已經拿到吃食了,好像沒借口繼續待着了。他讷讷地想找一句話說。
“晚飯,晚飯我還會來的。”他說。
她看看他,這次不笑了,眉頭微微蹙了蹙,右嘴角輕輕動了動,似乎是困惑。“嗯好。”她回答。
她最後這個表情,讓他剛激起的快樂冷縮了。她是不喜歡自己反複來買東西嗎?她對自己的微笑和照顧,是因為自己格外不同些,還是她接待顧客時天然熱情開朗呢?那兩個表情,又是什麼意思呢?
他拿着關東煮,走開幾步,回頭又看看她。這時她正耐心地給一個老太太調試掃碼支付,不再看他了。他等了一會兒,沒等到她回頭——她正傾過身子,跟老太太解釋怎麼掃碼呢。
唉,算了。
他走開了。
為什麼選在周六表白呢?因為之後要隔一個周日。哪怕表白不成功,至少倆人可以隔一天再見面,不至于尴尬。
何況,九九六的生活實在太無趣了,那短短的一個周日,也無法讓人愉悅起來。人生于世,總得為點兒什麼活着吧?
不知道為什麼,也許因為她的微笑,也許因為每次跟她對話後,他都能得到讓自己愉快的食物,也許是吃飽喝足的愉悅與她永遠地聯系到一起了——人都是因為情緒而記住另一個人的。
漫長的下午,焦慮忙碌。他再次擡頭時發現黃昏已經下來。燈光亮起來之後,世界反而變得新潮了些。
這挺好。習慣了九九六之後,他覺得夜晚是自己的朋友。白天焦慮灰暗的世界,在夜晚的燈火下,還顯得更不真實,然而更浪漫些。
嗯,希望她也這麼認為吧?
夜幕降臨後,同事都心思不屬。三三兩兩溜去超市買巧克力之類的,直屬上司也不往外頭瞧,生怕自己真看見了。他下樓,到超市:最忙的那段剛過去,同事換班在櫃台收銀,她倚在架子旁,一邊拉伸肩膀,一邊看手機。
他過去輕輕“喲”了一聲,是測試,是壯膽——他想看看,他不買東西時,她對他是什麼态度。
她擡頭看他,張嘴啊了一下,但沒出聲,笑了笑又輕輕歎一口氣。
“在看什麼呀?”他盡力顯得自如,其實緊張得後背發涼。
“小說,《忙碌經紀人的羅曼史》,歐·亨利的。”
“啊,是,他寫的東西短,還蠻适合碎片時間讀的。”
“而且主角都是年輕人,處境也蠻有共鳴。”她說,回頭瞥了瞥自己的同事們,直起了腰,收起手機,雙手相扣低低拉了拉肩,“要,要買點什麼嗎?”
“呃,我想買點晚飯吃的。”
她看看他,輕歎一聲,用極輕的聲音說:“午飯在超市買也就好了,晚飯還是回家吃吧?健康一點,大周末的。”
他覺得自己被區别對待了,一時心花怒放。“好,好。那,那你呢?”
“我中午的便當還有得剩,稍微熱一下墊墊就行。”
“好巧,我也習慣中午吃自己帶的便當哎!”他湊着說。
她看看他,笑了笑,輕輕擺手:
“工作了,晚點說。”
晚點說!
他把這句話存在了心底。晚點說!她對他是區别對待的!呀,真好。
他簡直是興緻昂揚地做完了這天最後一點活。辦公室裡大家都懶洋洋地摸魚時,他還出聲:“那個郵件我回過了!”“數據确認了,我上傳了!”直屬上司晃去走廊上洗手間,回來時看看他,笑笑:
“今兒勁頭不錯啊!”
下班前,他特意去洗手間照鏡子,自己洗了把臉,擦幹,确認下發型,衣服全部整理一番,對鏡子自己笑了笑,嗯,還行。
步履輕快地,他到了樓下超市,看見她正在解超市工作服,看他到了,笑了笑。
“等一下,我換班。”
他等她出來,端詳着她:沒穿工作服、放下了馬尾的她,變成了另一種可愛。從事務性地幹練,變成了平和的溫柔。
出得門來,她問他:“有什麼話想說,是吧?”
“那個,嗯,我就想告訴你,我喜歡你。”他說。
她睜圓了眼睛。
他忽然緊張了,但話已出口,沒法後退了,隻能向前。
“我喜歡你……我不太會說那類浪漫的詞,按電影台詞的說法,我應該直接說我愛你……可那樣會不會有點重啦?……但我真的很喜歡你。怎麼說呢?啊,你給我的感覺就是,又熟悉又神秘。我總覺得跟你在一起時,特别放松愉快。我是不太懂,我覺得這就是愛了吧。那,我當然也不是很好,但你看,你知道我工作的地方,我們見了許多次,不說知根知底吧,你也知道,我不是個壞人……我會做點飯,我也會做點家務,不是,我就想說,我們可以試着交往一下嗎?”
她看着他,呆了片刻;他看着她的眼睛從睜圓到慢慢變彎,仿佛秋天夜間,月色的變化。
直到她笑起來。
“會做飯倒是真的。”她慢悠悠地說,“你的牛肉飯便當做得真好。我還在發愁,周一輪到我做便當的時候,你不一定吃得慣。”
“啊?”
“好啦,好啦,我知道啦,你是加班加太累啦,都糊塗到忘啦。”她說,拉着他的手笑笑。
“我們倆結婚,都有一年零兩個月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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