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完晚自習,已是晚上10點。孩子還等在家裡,我必須以最快的速度趕回家。推着自行車出了學校大門,才發現風大得要命。
長街寂寞,風聲呼嘯,除了偶爾駛過的汽車,幾乎看不到一個行人。逆風,我蹬着自行車,使勁前傾着身體,可還是有寸步難行的感覺。路上的灰塵以及殘餘的枯枝敗葉,被大風卷起來亂飛,有時撲到臉上,覺得嘴巴裡鼻孔裡被灌滿了灰塵。
我覺得自己是遊離在萬家燈火之外的人,急匆匆奔赴屬于自己的那盞燈。與丈夫結婚多年,似乎早已沒了當初的溫情,他不再有耐心每天接我下班。他以為,我強大到可以單槍匹馬迎戰一切,因為每天我都能安全回到家。可是,在這個狂風席卷落葉的暗夜裡,我就像是負重前行的老馬,已經馱不動太多的疲憊和無奈。冷風直往脖子裡鑽,而我每蹬一下車子,就像要耗盡全身力氣一樣,很快,汗出來了,風一吹,更加難受。
空曠的夜裡,我是孤獨的夜行人。寂寥的街道,寒冷的北風,翻飛的落葉,忽然讓我心中湧起一股悲傷無助的情緒,覺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可憐的人。但我還要繼續前行,單槍匹馬,迎戰迎面而來的一切,剛才的情緒很快又化作悲壯。我辛苦半生,依舊奔波在路上,工作擔子不輕,而且上有老下有小,所以片刻都不敢放松。不知道此生在為誰辛苦為誰忙,到什麼時候才可以過上“現世安穩,歲月靜好”的日子。生活不易,我默默承受着一切。
這樣想着,我拐到另一條路上。忽然,我發現路的拐角處有一位烤紅薯的老頭。他像木頭一樣,枯坐在烤爐前,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我想象着,一定是落寞孤單又疲憊頹唐的。這麼晚了,還有人買烤紅薯嗎?為了寥寥幾個下晚班的過路人或者走讀的學生,他甯願在冷風中苦等。他瑟縮着,很像風中的火燭,顫抖着微光,不知生命之火還能亮多久。他年紀不小了,還在單槍匹馬地為生活而戰,實在是太不容易了。
快到家時,發現南街熟悉的包子鋪還沒有打烊。小店很小,店主的腿有點不利索,幹活很吃力,但他非常勤勞。他有一個健康漂亮的女兒,正在上高中。平日裡聽他說起過,女兒學習不錯,所以無論怎樣也要供她好好上學。有時候我上早自習,他的小店早就開門了。起早貪黑,賺點辛苦錢,他也是單槍匹馬奮鬥着。
這個世界上,誰不是單槍匹馬戰鬥着?人總是這樣,在你以為自己是世上最不容易的人時,蓦然回首,發現角落裡,有的人比你更不容易,他們比你承受的艱難和痛苦更多。誰的身後不是一個辛酸的故事?誰的生活永遠順風順水?誰的人生永遠花團錦簇?所謂的歲月靜好,不過是單槍匹馬奮鬥後換來的短暫安甯。人生風雨那麼多,但我們都在努力對抗風雨,不懈奮鬥着。
拐進小區的大門,迎面看到丈夫,他滿臉擔憂地說:“我剛要去接你。風這麼大,你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我心中一暖,沖他笑笑說:“沒事,我這不安全到家了嘛,放心吧。”
人生在世,誰都要承受種種滋味,每個人都承擔着别人無法想象的苦與累。你覺得自己不容易,但一定會有更多的人比你更不易。不過,隻要生活的底色是溫暖的,我們的心是火熱的,生活就是值得熱愛的。認清生活真相後,依舊熱愛生活,這才是真正的勇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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