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道編按】《“小神獸”中國原創幻想故事》是一套讓孩子和大人都入迷的故事。可愛的神話動物,演繹的是一個個動人心魄的故事,可以進入每個孩子的童年記憶。本文系責編創作手記,看得出,責編對這套書進行過深入的思考,除了講述自己在工作前後對故事的接觸、收集,還對書中人物性格進行詳細解讀剖析,字裡行間流露出對真善美的追求。
我們希望成為樹,為孩子們遮陰,讓他們在樹下講故事。
對于樹來說,紮根的願望遠大于開花結果。
九年過去,晚熟的種子終于在笨拙的培育下有了紮根的迹象……
從了解到熱愛
從事圖書出版業之前,我曾有一段時間癡迷于對古小說、故事的收集,也就是在那時建立起了對中國傳統故事的基本認知,了解到上古時期的神話傳說是中國小說的起源,從口頭流傳發展到文人創作,甚至被載入史冊,影響無比深遠。
那段時間,我讀到了古籍中一些相對冷門的故事,例如“鹿童子”,講唐代嵩山有個修行人收了關門弟子,弟子天賦異禀、精進勇猛,在辯論中常大獲全勝,師父很看好他。一個秋天,萬木凋零,弟子突然放下書卷,悲傷地說:“我本生長在深山,為何會在這裡?不如去尋找往日的夥伴去吧!”說罷,變成一隻鹿,跳躍着消失在群山中。類似這樣動物化身為人的故事,看似離奇,映射出的卻是亘古不變的人生課題與思考,并從一個側面反映了一個時代人們的思維方式、生活狀态以及在探索世界過程中産生的獨特觀念,讀後會有一種與先人對話的神異感。
之後在工作中更多接觸到各國作家對東方奇幻故事改編、再創作的主題,代表性的有日本作家芥川龍之介的《杜子春》、法國作家尤瑟納爾的《王福脫險記》等。《王福脫險記》看起來全然是個中國的仙隐故事,講畫家因絕世畫技被皇帝召見,皇帝殘忍地命他畫出絕筆,畫家在塗抹間讓畫中出現海水和小船,接着就進入畫中,乘舟隐去。它結合了作家的文化背景,又充分吸收了中國思想文化,不僅代表了外國作家眼中的中國,也體現出人類思想、情感的共性和聯系。《杜子春》則借助唐傳奇的内核體現了作家自身的審美追求,即“在人性陰暗的地方,發掘出攝人心魄的美”,以及對母子親情的贊頌和渴望。
因此,《“小神獸”中國原創幻想故事》這套書于我、于我們的貝貝熊童書“小神獸”團隊,都是沿着這條路徑的進一步探索。這八冊圖書之所以能夠誕生,正是因為我們發現了這樣兼具人類情感共性和作家個人風格的優秀文本,看到了那些奇思妙想背後的文化傳承;也正因為團隊成員有着共同的審美追求、閱讀積累和思考,才讓我們從衆多故事中一下選出了《刀馬旦》《銀镯》等優秀的文本。
一隻土生土長的“神獸”
這套書就像大家共同的孩子漸漸成長,每次重新端詳時,不論作者還是編者,竟然都會産生一種奇異的陌生感——原來它們已經長成了這樣?
它們最吸引人的地方之一是各種奇妙的人設,例如《狸貓戲台》中的寂寞山妖,讓人聯想起《楚辭·九歌》中姿态婀娜、“從文狸”的山鬼。《阿凡米的河》中被少年英雄解救的河神——龍,涉及了中國古神話系統中傳承最廣、影響最大的神祗——水神。在《山海經》中就有關于水神的記載,後來的志怪小說中它也是少不了的角色。這些人物明顯有着中國傳統典籍故事的印記,卻又自帶活潑新鮮的生命力。
它們還散發着民間文學的鄉野味道。《阿凡米的河》與兒童從小閱讀的民間故事,如《阿詩瑪》《長發妹》《龍珠》等一樣,都是講普通人為百姓挺身而出對抗邪惡勢力,不惜奉獻自身的英雄故事,頗具史詩感。《刀馬旦》裡猞猁化身為戲裡的刀馬旦登上舞台、幫助戲班擺脫困境,也有着民間故事中動物報恩,并警示人們戒除貪婪和嫉妒等主題的影子。《刀馬旦》這個故事中還插入了一個《人參娃娃》的完整版本,以故事嵌套故事的方式幫助讀者更深入地思考主題。《鹿從雪山來》中除了白鹿、福袋、山神這些民間故事中常常出現的因素,還塑造了一個類似神話中昆侖山的雪山——白雲釣。《狐狸的面具》則不但出現了燈籠、屏風等中式元素,還提到了傳統的草藥——曼陀羅花。所有這些因素串聯起來,加上不時出現的兒歌民謠,都可以為打造中國風的圖畫提供豐沛的創作元素,并帶給人無限遐想。
這些“神獸”故事雖然情節曲折甚至帶有懸疑色彩,卻有着童話般單純的邏輯,非常适合繪本這種少兒閱讀形式。更重要的是,這些故事所傳達的是中國傳統文化意義上的真善美,涉及忠孝、友善、寬容、悲憫等等美德。如果說《阿凡米的河》彰顯的是拯救衆生的大善,《銀镯》體現的則是家庭中的親情之愛,這不過故事中的家庭已超越人類,着眼動物世界,其美感不僅來自精巧構築的幻想情節,更來自主人公犧牲自我、成全他人的共情之善。所有故事同時也在告訴讀者如何避免人性之惡,保有良善的内心——這也是很多中國傳統故事反複告訴一代又一代兒童的。
永遠講不完的故事
讀者可能沒有想到的是,作者顔海婧是在2013年-2015年就創作了這套書中的大部分故事。在反複閱讀和一遍遍修改中,我越來越意識到,她是在試圖通過這些故事探讨自己對人性的一些思考,以及人性、獸性、神性之間的關系。
她塑造的神性人物形象往往帶着些天真的傻氣,這可以聯系到她在另一個故事《春草明年綠》中說過的話:“每個逐景在降生的時候都會被拿走一點什麼。有的是視力,有的是聲音,還有的是聰明的腦袋瓜……”由此可以聯想到《我的朋友是饕餮》這本書中的饕餮就是這樣一個貪吃和不谙世事的角色。《阿凡米的河》中男孩阿凡米對神性的展現則比較完整:早熟的性格、埋藏心底的夢想、關鍵時刻挺身而出的勇氣……凡人原來也可以是英雄。
作家通過曲折的故事對人性的一個觀察是:人總難免出于世俗目的的誤判與偏見,而引發的後果往往是災難性的。比如《狸貓戲台》中,山妖一片赤誠,得她饋贈的村民卻隻以能得到多少實際的好處——山妖收藏的寶物,來衡量是否應該跟她來往,隻有孩子一派天真,偶爾還能想起這位可愛的“山妖婆婆”。類似山妖這樣天真的神或是古怪的人,在普通人的眼裡隻有物質價值,這正是名著《小王子》中提到的“大人”衡量一切的标準。《刀馬旦》中則更甚,《狸貓戲台》中“大人”們隻是宣布了山妖的社會性死亡而将其忽略掉,而在這個故事中,同一組織中的普通人一旦嗅到比他們更出色的人有異常行為,則馬上質疑其為“妖”,并急着把其打回“原形”,為此不惜設下陷阱。
相對而言,覺醒了的人性因其良善而被給予充分肯定,比如《刀馬旦》中講故事的小花臉、《銀镯》中的銀匠等。銀匠與獸類“杜鵑狐狸”無冤無仇,卻因為後者的“有用”——可以做藥引,而試圖陷害。但當與杜鵑狐狸的共情感動了他,他就抛棄人性功利、冷血的一面,重新發現了溫暖和善良。《狐狸的面具》這個故事告訴大家,人性之善惡兩面性與人的行為動機往往是割裂開的,故事中的女孩墨點兒無疑是心地善良的,但她自身亟待解決的問題讓她忘掉了善惡的道德判斷,去追求自身“變美”的目标。可見,人性中可深究、探讨的點還有許多許多,神性和獸性作為其襯托,給予讀者的,更多是一種對美與善的期冀。
獸與神兩個字都是這套幻想故事書的題眼。獸的一切行為選擇本應都是出于生存的直覺,但獸也會陷于執着,所以《刀馬旦》中的猞猁會為了自己的熱愛冒險與人類一起生活,還被艾草陣困住;《銀镯》中的杜鵑狐狸會為了治愈自己的孩子來到銀匠鋪,與正想算計它的人類周旋……當獸從獸的世界出離,沾染上人的性情,更多離奇的故事發生了。
關于萬物之本性,這是一個太龐大的哲學命題。作家帶着一顆為孩子撥雲見霧的心,偷偷記錄下其中沾染了人間煙火氣的情節,卻為大人和孩子共同的情感教育提供了上好的素材。這些人與獸的故事還應該繼續講下去,因為人類對自身的探索永遠不該停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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