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前有一個富裕的農夫。他有兩個英俊的兒子,一個叫亞諾什,另一個叫斯特凡。
兩個孩子長大成人後,父親對他們說:
“喂,兒子們,你們都已長大,該成親了。你們各自找個合适的姑娘,向她求婚去。不過我勸你們在做出選擇之前要特别慎重,因為婆姨們同漢子們一樣,也是千差萬别的。”
大兒子亞諾什壯着膽子說:
“親愛的父親,我這就出門去碰碰運氣,看看能找到個什麼樣的女子。”
于是大兒子出門去找對象,來到一戶有待聘姑娘的人家。他彬彬有禮地向姑娘的父母打招呼,并告訴他們他打算結婚,不過,他得服役回來後才能成親。然而在服兵役之前,他想同姑娘先認識一下,好問問清楚,她是不是願意等他三年。
“好哇,孩子,你自己去跟我閨女談吧。要是她喜歡你,當然會等候你三年的。”
于是,小夥子問姑娘:
“啊,我的小鴿子,我要去當三年兵,你看行不?你能等到我回來嗎?你要是能等,我就娶你。你用什麼來證明你要等我三年?”
姑娘回答:
“我要這麼做,親愛的:我要三年不打掃屋子,好讓其他小夥子進不來。”
“好哇。原上帝保佑咱們倆!”
小夥子又上另一個姑娘家去求婚。他又彬彬有禮地向那家姑娘的父母緻意,并說明自己的來意。姑娘的父親說:
“去問姑娘是不是喜歡你。”
于是,小夥子問姑娘:
“噢,親愛的,你願意做我的妻子嗎?你願意等我服完兵役後嫁給我嗎?你用什麼辦法保證其他小夥子不向你求婚?”
姑娘說:
“我要這樣做,親愛的:我三年不梳洗,這樣肯定沒有一戶人家的兒子會看上我。”
“好哇。願上帝保佑你。”
接着,小夥子又去第三家,那戶人家也有一個未出嫁的女兒。他又彬彬有禮地同姑娘的父母打招呼,并說明來意。他們當即要他去問姑娘是不是喜歡他。于是,小夥子便問姑娘:
“小鴿子,你等我服完兵役回來行不?你怎樣防止别的小夥子愛上你呢?”
“我就這麼做呗,親愛的:三年裡,我要把泔腳一點也不剩全弄到頂樓去,同泔腳一起等候你。”
“好哇。願上帝保佑你。”
于是,小夥子回家收拾行囊,應征去當兵。三年服役期終于結束了。
他返回老家,去看望第一個姑娘。可是,他一到她家門口就進不了家門,因為屋子裡全是塵土,隻得從窗口爬進去。他幾乎不看姑娘一眼,隻是對她說:
“你就當草料袋和洗碗女仆,永遠同你父母呆在一起吧。我不要娶你做妻子。”
說完,他就離開她,上第二個姑娘的家。
他推開門後,一見到那個姑娘,還以為她是一個三百歲的老巫婆哩。她臉上積滿了厚厚的幾層塵土;攀附在她身上的葛藤在她頭頂上開滿了花朵,她腳上的土足夠卷心菜在上面生根發芽。小夥子進屋時很有禮貌地鞠了一躬,可是當他一瞧見姑娘這副模樣,便奪門而走。他就這樣離開姑娘,而且永遠不想再見到她。
然後,他去拜訪第三位姑娘。他發現屋子收拾得幹幹淨淨,整整齊齊。
窗錘箱裡綻開着鐵線蓮、五月花和勿忘草花。再看看姑娘,她就像晚上的星星那麼明亮、潔淨。他很得體地向她問候,然後坐在她身旁,接着,他們就一連串地親吻。
他問姑娘:“你把泔腳放在哪裡啦?”
“跟我上頂樓去,我指給你看。”
小夥子随她爬上頂樓,他除了看到挂在那裡熏幹的九大扇豬肉,以及火腿和香腸外,别的什麼也沒看見。
“喏,親愛的,這就是泔腳,這就是由豬食變成的。我就是用這方法來喂肥小豬的。”
他們從頂樓下來。姑娘順手拿了一根長長的香腸,又從地窖提來一罐酒。
她就這樣款待客人。小夥子二話沒說,第二個星期天便領着姑娘走向聖壇,同她一起一再重複:“白頭偕老,永不分離。”隻要九大扇熏豬肉還沒有吃完,他們有的是吃的哩。
老二的經曆也差不多。他也去有待聘姑娘的人家,這姑娘他是從村紡織作坊挑選的,覺得娶她合适。他走進姑娘住的屋子,彬彬有禮地問候姑娘的父母,并把來意告訴他們。他說,他們如果願意把女兒許配給他,他打算同她成親。姑娘為能嫁給這麼一位英俊的青年而高興。父親對姑娘說:
“閨女,到地窖去提一罐葡萄酒來。小夥子既然肯屈駕來咱家,咱得好好款待他。”
姑娘抓起一個罐子,小跑着到地窖去。酒桶就在地窖左邊,右邊是一隻大泡菜缸。泡菜缸旁邊有一把椅子,上面放着一塊很沉的壓泡菜用的石頭。
她在裝酒的時候,開始暗自思忖:噢,天哪,天哪,要是這個小夥子娶我為妻,我們很快就會生一個俊小子,然後給孩子買一件小灰上衣。等他長大些,他會到地窖來玩耍,正當他玩得高興時,萬一這塊又大又沉的石頭掉下來,把他砸死了,那麼,小灰上衣給誰穿呢?
她想着想着,這幕想象中的悲劇便清晰地展現在她眼前,弄得她把罐子和酒忘得一幹二淨,開始号陶大哭。
他們在上面等喝酒等得不耐煩了,農夫便對妻子說:
“去看看女兒在下面幹什麼?”
母親走進地窖時,聽到女兒正哭得傷心。她想要安慰她,問道:
“怎麼啦,閨女?”
“噢,别問我了吧,親愛的母親!我在想,我将來的命好苦哇,所以我才哭得這麼傷心。”
“好啦,好啦,你知道你将來會是什麼命了嗎?”
“這不是明擺着的嘛,母親,要是這小夥子娶了我,我們很快就會生一個兒子,我們要給他買一件小灰上衣,等他長到自己會走路了,他會下地窖來玩,這塊大石頭會掉下來把他砸死,那麼誰來穿這件小灰上衣呢?”
“噢,你多麼聰明呀,閨女。”母親說完,也跟着号陶大哭。
在上面等着喝酒的農夫和小夥子又等得不耐煩了,于是農夫便親自下到地窖去。他問妻子和女兒為什麼哭得那麼傷心。她們把自己的悲傷和擔憂告訴他:要是這小夥子娶了他們的女兒,她很快就會生一個兒子。他們要給孩子買一件小灰上衣,等孩子長到會走路了,他會到地窖來玩,一不小心被大石頭砸死,那麼,誰來穿這件小灰上衣呢?
“噢,親愛的,咱們的閨女多聰明呀,她能那麼清楚地預見到自己的未來。”
農夫本人也開始号啕大哭起來。于是,這爺仨竟然在地窖抱頭痛哭。
這時,小夥子已經完全失去耐心。于是他也下到地窖去找他們,他心想,莫非是地窖塌了。他發現他們一家三口人哭成一團。他問他們什麼事哭得那麼傷心。
農夫告訴他說:
“噢,我家閨女多聰明呀,她能那麼清楚地預見到自己未來的日子!因為要是你娶了她,你們很快就會生個胖小子。你們會給他買一件小灰上衣。
等孩子長到會走路了,他會到地窖來搬壓泡菜的大石頭玩,大石頭掉下來碰巧會把他砸死。那麼誰來穿那件小灰上衣呢?”
小夥子聽完這番話,對農夫說:
“這樣吧,大叔,我這就到别處去另找一個姑娘,如果遇到三個同你們一樣蠢的人,我再回來向你女兒求婚。”
他說完再見就走了。
他走出還不到一裡地,發現路旁有一所房子。他看見一個漢子一個勁地用三齒杈撩一堆成熟的栗子,想把栗子撩上頂樓。可是不論他撩得多麼快,一個栗子也沒能撩上去。見此情景,小夥子開口問他:
“你在做什麼,當家的?”
“噢,甭說話,别問了,年輕小夥子!這三個星期我一直往頂樓撩栗子,可地上的這堆栗子一點兒也不見少。”
“嗨,朋友,這活不能這麼幹!你有一隻大筐嗎?”
“有兩隻哩。”
“唔,給我拿一隻來。”
漢子拿來筐子,小夥子往裡面裝滿栗子,扛上頂樓,把栗子倒在那裡。
當他裝第四筐栗子時,地上一個栗子也不剩了。漢子心裡直納悶,他幹了三個星期,地上的栗子堆一點兒也不見少,而這小夥子僅用一刻鐘就把栗子全搬到頂樓去了。
小夥子邊往前走,邊思量:
“我居然遇到一個十足的笨蛋!現在隻需要再遇上兩個,就可以返回姑娘家了。”
他還沒有走出村,就看見一個老妪把一隻活綿羊拴在她的撚杆上,幹脆用羊背上的毛紡羊毛線。小夥子見狀問道:
“你在幹什麼,大媽?”
“我在紡羊毛線哪,小夥子。”
“大媽,你的方法不對。”
“你少來教訓我,我一直這樣紡羊毛線來着。”
“你是一直這麼紡羊毛線,可這方法不對呀。”
“那該怎麼紡?”
“先把羊毛剪下來,洗幹淨,然後搗碎,再把羊毛漂成雪白的絨毛,這樣你就可以紡線了呗。”
老妪感謝他的主意,小夥子便繼續上路了。
他來到一所新房子前面。原來這座漂亮的新房子是一個同他年紀相仿、到了娶親年齡的小夥子蓋的,可惜屋子既無門也無窗。在最矮的一根橫梁下開了一個大洞,那個小夥子在用一隻大盆裝陽光,然後倒進屋子裡。他一直用大盆舀陽光,舀得那麼快,累得汗流夾背,盡管他不停地用大盆裝滿陽光,從洞口倒進屋裡,然而屋裡依然一片漆黑。
小夥子朝他走去,問道:
“你在幹什麼?兄弟”
“真該死,兄弟,這房子三年前就蓋好了,打那以後我一直往裡面倒陽光,可屋裡還是那麼黑,幾乎伸手不見五指。”
“兄弟,你這方法不對。你親眼看看,我一丁點兒陽光也不用搬,屋子裡會變得通亮。給我一把好鑽子和一把鋸子,這事全包在我身上啦。”
于是,蓋房子的小夥子給了他工具,他便标出開門洞的地方,先在門楣上鑽一個洞,然後把鋸子伸進洞裡,順着畫出的标記,鋸出一扇門來。屋子果然比先前亮了些。然後他又鋸出兩個窗口,屋裡頓時亮堂堂,甚至能看到掉在頂樓上的一根針。他為房屋的主人省去許多勞累,對方真不知道該如何感謝他才好。咱們的小夥子向房子主人道過别,返回有女兒待聘的那一家。
唔,他心中暗想,世界上除了這三個笨蛋之外,有的是笨蛋,而且更笨。
我這就去向姑娘求婚。
他果然娶她為妻。
值得慶幸的是,他們生的不是兒子,而是女兒。因此,他們不需要為她買一件小灰上衣,她隻需要鞋子;這樣,她也就沒有被壓泡菜的石頭砸死。
從此以後,他們幸福地活着,而且一直快活地活到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