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我一個人在吃面。你在班上嗎?"
"廢話,要不我晚上一點多了還不睡?"
"那你繼續忙吧。我沒事了。"
"沒事?你撒謊吧,這麼晚了找我,多少得有點事吧?"
"沒事。"我回過頭,看了一眼身後那個獨自一個吃着面的女孩,審慎的說:"不,确切的說,也不是完全沒事。有一件很好玩的事,我明天見你面,一定要和你說。"
她留短發,染過了,有些淡紅。她很認真的吃面,表情沉默而克制,神色憂郁。與剛才在網上的輕佻淫逸截然不同。與網上見到的那個人相比,這是兩個相貌一樣但妝束完全不同且氣質截然相反的人。我照理不會這麼快就認出她的,怪就怪在,這個面館的光線太好了,而她進來的很是時候,她撞進了我的視線,這一撞,就如同一個錢包撞進了一個小偷的視線,一個高級化妝品撞入了一個物質女郎的視線一樣,有些東西一旦撞進這裡,就很難再拔出來。
她就坐在我後面,寂靜無聲的小面館裡,隻有我們三個人,在不同的位置上,各自坐着各自的事,有那麼一刻,氣氛裡有種詭異的感覺。就在兩小時前,我發現了與一個熟人極度相像的面孔,然後,當她脫掉她的胸罩的時候,我們住的這一區突然停電。,兩小時後,電剛一來,她就活生生的出現在了我的面前,世界很奇怪,也很荒謬,在寂靜的隻有我一個人獨處的夜晚,她是一個新闖進來的鬼魂。那一刻,我隻覺得奇怪,但沒想到生活會因這兩張非常相像的面孔而突然由此發生改變。
我身後的鬼魂就在我背後吃面,幾乎沒有發出一點聲音,有那麼一刻,我得強力抑制自己才能不把頭轉過去看她。我感到她的眼光現在正在看着我的後背,也可能看着别處,我這人對她當然毫無意義。
透過眼前的玻璃櫥窗我看見老闆坐在那裡,打着哈欠,但是我看不到她的表情,因為我的身體把她擋得嚴嚴實實的。我側了側身子,這時可以看見她的一半輪廓在櫥窗中若隐若現,她很認真的吃着,臉上似乎沒有任何表情。
電話鈴突然想起。寂靜的夜裡,非常刺耳。
我接了電話。
"喂!你還在那吃呢吧?"安琪說:"我十分鐘後回來。"
"你不是要加班嗎?"
"我是副總,又不是打雜的,幹嘛加班的都是我?我紅酒喝多了,困死了。你現在就回家,給我放洗澡水。十分鐘以後我就到了。你沒喝酒吧?"
"沒有。可是看這意思,你要求别人做到的,你是沒做到。我隔着電話線聞着酒味了。"
"我沒精力和你吵了,要吵明早吧。給我放水,我要洗澡,就是這樣。好嗎?"
"那就洗個鴛鴦浴吧。正好你可以給我搓背。"
安琪哼了一聲,電話挂了。老闆同情的看着我。
我走到櫃台前結帳。他沖我笑笑:"老婆管得嚴,其實是好事。"
我搖頭,把帳算完,再回過頭來,發現已經空無一人了。那女人走了。
"她好象沒結帳吧,那人?"我指着那個空桌位說。
老闆看了看,笑了。"結了。"
"結了,什麼時候?"
"你打電話時結的。"老闆暖味的笑。"這麼晚來上這吃面的人,最好不要招惹。"
"你認識她嗎?"
"不認識。不過,這幾天她上我這來過幾回,有時是一個人,有時是幾個人,我懷疑她們是出來賣的。"
我拍了拍老闆的肩,有點恍然的看了看那空空的桌子,她就像一陣風,風過無痕。
"給我來瓶啤酒。"我對老闆說。
坐下來,我剛把啤酒起開,電話又響了。
我拿起電話。安琪冷冷的聲音傳了過來:"我在門口呢?你出來吧,我車上有人送了一箱紅酒,你給我擡上去。"
我老婆安琪辦事麻利,行動果斷,但隻在一個地方,恰好相反,就是在衛生間。
她手拿着浴鹽,浴液,牛奶增白蜜,飄柔保濕活性分子等一系列女性洗澡用具,進了衛生間,然後就是長達三十分鐘就流水的聲音。我躺在床上,拿着本雜志百無聊賴的等她,不知不覺,睡着了。
等我睡醒的時候,她正在我的耳邊打着鼾聲,我坐在黑暗中,聽着從她那裡傳來的均勻的聲音,突然覺得婚姻真是可笑,在上大學時,與我的第一個女友分手後,為了讓安琪嫁給我,我曾動用我全部的聰明才智,簡直把她當成了天上的仙女,可是沒想到和她同床共枕了以後才發現,原來她也打鼾,而且水平也不比一個村婦差多少。
我用手撫摸着她的皮膚,在那些浴鹽,蜜奶的調養下,真是很光滑,很讓人有性欲。
我把手順着她的脖子往下撫摸,從平原撫摸到高原地帶,地勢的變化也導緻了我身體也有了些微的變化,當我進一步想展開行動時,安琪突然翻了翻身,含糊的說:"我困呢,别瞎動。"然後将我的手推開,一個後背沖向了我,又睡着了。
我已經全無睡意,坐了起來,掀開窗簾的一角,外面的天空漆黑如墨,連星星也見不到幾顆。
我下了床,下意識的走到電腦前,打開它,借着電腦的燈光看了看表,三點四十。
電腦開了,緩慢的進入"叉屁"程序,打開浏覽器,我輸進那個網址。
她的頭像和許多女孩子的頭像還在上面挂着,不過已經變成藍色背景了,上面寫着幾個字:離線,等待中,可留言。
我打開窗簾,看外面,霧蒙蒙的,快要淩晨了,整個城市都在酣睡,但是有人沒有睡,網絡沒有睡。網絡上有很多人也應該沒有睡,
但是,她睡了。
她吃完了面,應該是下班的時間到了。
對面的高樓裡全是漆黑的,她可能就躲在某一間屋裡,她和她們,就在某一間屋子裡,寬衣解帶,對着一個小小的可視頭騷首弄姿,為了一些點擊率,一點小錢而出賣着自己的肉體。而在城市的另一個角落的,我的朋友胡一平他們,正在某個賓館的床上呼呼大睡,他們的把今晚揮霍了,用口袋裡的錢,身體裡的精液揮霍了。
還有我妻子,她也把今晚揮霍了,用一瓶紅酒,一份合同,百分之二十五的總經理提成揮霍了,還有驚天動地的鼾聲。
大家把這一個夜晚用自己認為有意義的方式揮霍了,我呢?
我是這個晚上最無所事事,最一無所得的人吧!
胡思亂想間,滴滴聲音響起。回過頭來,一個頭像在好友列表中閃閃。
你快樂嗎?鳳凰說。
你他媽的在哪?我打上一行字。
他回話:我找到你說的那首歌了,真是有夠老土,居然是80年代初的古懂,'Lovewilltearusapart'',電腦顯示說這是一個叫伊安.庫提斯的人唱的,這人是個什麼東東?
我回答:一個鬼魂,和你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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