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次筆會上,他第一次見到那個筆名叫“杜鵑”的女孩,卻是一見傾心,短短三天的相聚,足以讓他魂牽夢繞,刻骨銘心。
這才是他欣賞的女人啊,一舉一動,都流露着說不出的優雅和飄逸,最重要的是,她懂得他文字背後蘊藏的所有含義,像是住在他心裡的精靈。
都是快四十歲的人了,也該為自己活一把。閉上眼睛,往事一幕幕浮現在腦海裡。那年他剛剛大學畢業,父親突患重病。為了供他上學,早已負債累累的家,再也拿不出這筆錢。父親因為疼痛努力壓低的呻吟,撕扯着他的心。
鄰居家的女孩蘭看不下去了,毅然拿出錢來,紅着眼圈說:“快,救人要緊!”他含淚接過錢,救活了父親。沒等他喘一口氣,母親發話了:“你娶了蘭丫頭吧!”他“蓦”地一驚,心想,怎麼跟演電影似的,要他以身相許來報恩?要知道,他在省城已經找到了不錯的工作,早就有女同學暗暗傾心于他,怎麼樣也要好過眼前這個土得掉渣的女孩。何況,她初中畢業沒多久,就開了家小飯館,似乎從骨子裡流露着俗氣。
這些話在他的舌尖打了個轉,全咽下去了,從小時候開始,他就是個孝順的孩子,這次,也不會例外。結婚十年,他上他的班,寫喜歡的文章,她繼續開自己的小飯館,還生了個可愛的女兒。在外人眼裡很惬意的生活,卻讓他覺得失落,偶然翻從前寫下的詩,看到“愛情”之類的字眼,他就會想,自己老了。
沒想到,杜鵑的出現,如一縷春風,激活了他内心所有不安分的細胞,讓他再次文思泉湧,甚至,整個人都脫胎換骨似的,重新變得神采奕奕。
他決定要離婚,卻不知怎麼開口,回到家裡,他疲憊地靠在沙發上,居然就睡着了。醒來時,身上蓋着被子,而她正蹲下身子,拎起他脫下的襪子,仔細地又摸又看。他有些不好意思,就說:“有什麼好看的,不嫌髒啊?”她呵呵一笑:“習慣了,每天總要看看才放心啊。”
他想起來了,那年剛參加工作,去領導家拜訪,進門換鞋的那一刻,他突然發現,花一元錢買的襪子,不知什麼時候破了兩個洞,像一雙嘲弄的眼睛,讓他尴尬到無地自容……回家後講起這件事,她心疼得掉下了眼淚。從此,她總是給他買最好的襪子,就這樣還是不放心,每天要檢查一遍。
他不由得心生内疚,握住妻子那雙有些粗糙的手,再也不想放開:到哪裡去找這麼好的女人,連對他的一雙襪子,都充滿了溫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