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險,一切正常。醫生說,我現在還是不适宜做腹部激烈運動,畢竟手術不到半年,要及時到醫院複查,每年一次,以免複發。
2004年10月26日周二
南方的天氣總是這樣,變化多端,穿多了會熱,少了又似乎會冷,終于,體質偏弱的我感冒了。連續半個月,隔日都會去見校醫院的那位老醫生,可是小腹一直脹痛難忍。于是,校醫讓我到學校附近一家綜合醫院做了個B超檢查。結果出來了,白色報告單上赫然寫着七個字!
“卵巢”、“畸胎瘤”!這兩個詞,對于一直身處校園埋頭讀書的我來說,是多麼陌生,多麼遙遠,多麼不可思議的字眼!可是,婦科醫生卻見怪不怪,看了報告單,随口丢下一句話: “準備一萬塊錢,兩周假期,需要入院手術!’'
“可是,醫生,這不可能吧,我還沒有結婚,怎麼卵巢會有畸胎――瘤?!”
“與那個沒有關系,準備手術吧。下一位!”醫生無暇與我多講,後面還有一長隊的人在候診。
我懵了,不知如何回到了宿舍,也不知怎樣爬回了上鋪。整整一天,我躺在床上,昏昏沉沉,想來想去,自己沒有任何越軌之舉,為什麼會在女性最重要的器官裡長了一個“畸胎”而且還是“瘤”呢?好可怕的名字,好丢人的病。到底是什麼病呢?我問學醫的室友。
原來,畸胎瘤是由多胚層組織構成的腫瘤,所以常常可以見到牙齒、軟骨、毛發或是皮脂腺等組織,猶如一盆“大雜燴”。女性畸胎瘤多在卵巢,偶爾也長在子宮、輸卵管等處;男性畸胎瘤則多長在睾丸或輸精管上。
2004年10月28日 周四
今天再去醫院,想問問醫生有沒有不用手術的治療方法。但醫生說,如果是3厘米以下的小腫瘤,因為手術時探尋腫瘤的過程會比較麻煩,對卵巢破壞很大,所以隻要是良性的話,可以作短期治療及觀察。但我的瘤子太大了,一個8.9*7.5厘米,另一個3.9*4.2厘米,因此必須手術,否則會嚴重威脅生育能力,而且這麼大的畸胎瘤一旦發生扭轉、破裂甚至惡變,情況會十分危險。
我看着自己的小腹,從中學的時候起就開始微微隆起,一直以為是坐着看書太久了,運動量少才形成,沒想到,竟是瘤子在作怪,而且這可惡的瘤子,竟然很可能是我的孿生兄弟(姐妹)。
中午,我向導師請了病假。當告訴同學們我要做畸胎瘤手術時,除了學醫的室友,其他人都一片驚訝,我強作輕松地給她們進行解釋。晚上,我打電話給家裡,輕描淡寫地說了病情。
2004.年11月1日 周一
術前的檢查十分重要,異常繁瑣。因為我還是處女,要從肛門檢查婦科腫瘤。第一次躺在冰冷的婦科檢查床上,心裡忐忑不安。好在媽媽已經在前一天來到我所在的城市,一直陪在我身邊。
醫生帶着橡膠手套的手從肛門插入,她要摸一下瘤體。啊,好疼!有一種撕心裂肺的感覺。我緊緊咬着嘴唇,一聲不吭。當那隻“黑手”終于出來時,我“哇”的一聲大哭起來,再也忍不住!
接下來是抽血、做心電圖、B超,甚至HIV都檢查了,我被整整折騰了一天。
2004年11月8日 周一
手術的日期在一天天臨近,這幾天仿佛比一個世紀還長,每天我都在媽媽面前盡量表現得很輕松。爸爸一天一個電話,我總是在電話裡和他嘻嘻哈哈,故意搞些幽默。
其實,我好怕。下午3點,我被叫到醫院簽手術同意書,手術方案已經确定為腹腔鏡手術。手術協議上有太多太多的危險“可能性”,由于我的瘤體較大,醫生說不排除有損傷卵巢的可能,必要時還要做一側卵巢切除,以免後患。不過發生這種情況的概率很小。
豁出去了,我一口氣簽下手術協議書和麻醉協議書。
晚上,我正式入院。媽媽也租了一張小床,在醫院陪我。夜裡10點多,床頭的傳呼器突然響了:“30床,到護理室灌腸!”天啊!要灌腸?怎麼沒有提前通知我?
又一次躺到那張熟悉而陌生的治療床。在這裡,醫生曾用手伸入我的肛門,那份疼痛,至今令我心悸。而現在,護士又一次把黃色的皮管伸人我的肛門,我側卧着,緊閉雙眼,盼望那袋藥水快點灌完……
2004年11月9日 周二
早上6點,開始第二次痛苦的灌腸、排洩,然後沐浴。7點鐘,再次回到治療室,褪下内褲,平躺在治療床上,護士開始對陰部消毒,然後,一點點地把陰毛剔除,然後重新消毒,這種感覺很怪。廣東的醫院有個傳統,一般的婦科手術必須剃光陰毛,連生孩子也不例外,因為毛發容易隐藏細菌。媽媽說,在家鄉是沒有這種做法的。
護士叫我把兩條腿叉開,這是術前的最後一項準備。鑽心的痛,撕心裂肺!我大叫起來,淚水決堤而湧,整個身體不能動彈分毫。想到馬上要進行的手術,我什麼都不顧了,那一刻,我盡情地大哭大叫,緊握媽媽的手不放,生怕一松手就永遠不能握在一起……
幾位護工把我推進了12樓的手術室,室内飄蕩着抒情的輕音樂,似乎想緩解手術刀開膛破肚的“殘忍”。麻醉主任很和藹,一邊問着我的學業情況,一邊用他有力的大手在我脊背處尋找穴位。當刺骨的疼痛和冰涼的液體進入我的脊椎,我試圖動動手,才發現,手腳都已經被固定。護士小姐一遍遍地按我的腹部,我感覺疼痛一點點在減輕,直到完全麻木。腹部麻醉已經生效了,但私處的導尿管還在隐隐作痛。我的頭昏昏沉沉的,閉上雙眼,感覺有很多人圍在手術台前忙碌。
仿佛很久,我似乎睡過去了,周圍無聲。沉寂中,我隐約聽到醫生在小聲說話:“是眼睛!眼睛!……指甲!”“把傷口清洗幹淨!一定要清洗幹淨!”
2004年11月10日
周三睜開眼睛,已是淩晨5點,我發現自己已經躺在病房裡。渾身僵硬,四肢直挺挺的,動彈不得,連舌頭也不怎麼聽使喚,一直往上卷着,很吃力。私處仍舊灼燒難忍――可惡的導尿管還沒有下崗!
媽媽握着我的手,說:“繼續睡吧,睡着了就不難受了!”于是,我閉上眼睛,一隻羊、兩隻羊、三隻羊……我強迫自己睡着。
不到8點,主治醫生來查房了,說:“小姑娘的手術真不簡單,子宮已經被瘤體壓迫得變了形,像核桃一樣小。手術做了整整三個小時,很成功,雙側卵巢都保住了,隻是右側卵泡破了一點皮,已經縫合,很快就會愈合的。”
“放心吧,什麼都不會影響,趕緊畢業,找個好老公嫁了,肯定能生個胖娃娃!”實習醫生“壞壞地”開着玩笑。
我想笑,可是一點力氣都沒有。
“千萬不能躺着一點也不動!要盡量活動,側側身子也行,不然會腸粘連的,到時就麻煩了,會有生命危險。”護士一邊給我輸液一邊叮囑道。
護士走後,我試圖動一動,可是好難,我幾乎沒有絲毫的力氣。但我不想得腸粘連,更不要死掉,于是我平躺在床上,輕輕地左扭扭、右扭扭,累了就停下來歇歇。
2004年11月13日 周六
由于堅持活動,其實隻能稱作“動一動”,我恢複得很好,可以下床了。在我的強烈要求下,導尿管終于被拔掉了,我狂喜不已。可是到了中午的時候,我的下體卻開始流血。這怎麼回事?媽媽趕緊找醫生。醫生說,接受腹腔鏡術後,女性盆腔輕微流血是正常現象,一般持續兩三天就會恢複正常。
腹腔鏡手術是微創手術,因此,雖然我的瘤體很大,但手術切口很小,隻是兩側腹股溝上方一邊一個兩厘米左右的劃痕,一共縫了五針。如果沒有并發感染,再過兩天,我就可以拆線了,真好!
2I)04年11月16日 周二
身體恢複得越來越好,離别的日子終于來臨,今天早上,是最後一次查房。我給醫生護士們送上準備好的花籃和感謝信,眼淚已經打轉。
“小姑娘,記住啊,我們等着你來生孩子!”護士長的幽默總是在關鍵時刻起作用。我明白,她是在告訴我,手術後,我作為女性的一切都完全健康了。的确,以前自己離“女人”這個詞太遠了,似乎唯一的目的就是好好學習,争取考上博士。社會上把女博士看作“第三性”,即“非男非女”,看來,似乎有一定的道理。24歲了,24歲的女孩。在别人眼中是成熟女性,甚至很多已經生兒育女,為人妻,為人母,而我(還有很多女同學),還傻傻地呆在象牙塔中,當自己是孩子,躲在媽媽的懷抱裡……
我笑了,離愁,深鎖在心裡。
2005年4月16日 周六
廣州的夏天來得很早,為了曼妙身姿,姐妹們開始轉呼拉圈,我忍不住,也轉了幾圈。“哎喲,好疼,我的腹部!”
第二天,我趕緊到醫院做了術後複查。
好險,一切正常。醫生說,我現在還是不适宜做腹部激烈運動,畢竟手術不到半年,要及時到醫院複查,每年一次,以免複發。
一切都已風平浪靜,仿佛一場夢,隻是醒來,感覺,真好;健康,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