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隻是簡單分手——她依然在我心深處

　　我和綠衣的相愛是我始料未及的，至今想來仍覺得非常突然，像中了意外大獎。那時的我們都在同一個學校教學，剛剛大學畢業的我已經當上了這個學校的教導主任。工作的關系讓我們有了更多的接觸，年紀相當，對人生的理解也貼近，對待感情的看法更是那麼的相近。在接下來一年的時間裡，學校操場上、田野裡、回家的路上，到處留下了我們歡快的足迹和爽朗的笑聲。我們相愛了，真實地相愛了。和所有相愛的人一樣，愛着是幸福的，争吵也是有趣味的。回家過個周末，仿佛隔了一個世紀；因為一句玩笑，她賭氣不理我，我總會黯然神傷幾天。那時候真覺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無憂無慮，隻有在一起的開心，和不在一起的念想，都是甜美的，動人的。

　　後來，我調離了那個學校，但這并沒有影響我們的感情。每個周末的相聚成了最大的快樂，海闊天空地聊，互相拌嘴開玩笑，盡管誰也沒有對誰承諾過什麼，但我們彼此深愛着對方。也許是工作太忙的原因，或許自己那時不太會經營感情，我們在一次誤會後好久沒聯系。不得不承認，像我這樣的工作型男人對待感情卻往往顯得很無知，隻知道對方在生氣，卻不知道如何尋找新的機會。這樣一拖，就已經好長時間沒聯系。那段時間對誰來說都是痛苦的，我卻隻會被動地接受現實，缺少扭轉乾坤的力量。結果，一次小小的誤會演變成了不可挽回的遺憾。

　　就在我和她冷戰的這段日子裡，我好像已經無法控制自己的生活。作為家中長子，我的一舉一動都被家人極為重視，何況成家立業的大事。在農村。長子應該早早成家，為家裡分擔點憂愁，何況我已經24歲了，父母整天唠叨，見人都說：給俺孩兒介紹個對象吧。也許是不想再讓父母操心，也因為當時的确太無助了，大學畢業時躊躇滿志與現實差距太大了，我的狀态非常不好。生活、工作的不順利也會影響到感情，當綠衣在電話裡責怪我好長時間沒給她打電話時，我卻下意識地說了一句：“你也不來看看我。”然後，竟直接挂了電話。真是年輕氣盛，繼而竟又想到了分手，決心不再和她聯系。

　　現在想想，一切都是我自己造成的。隻消一個電話，我們完全可以忘記不快。可我就是那樣固執地認為我們已經完了，唉，人在心境不佳時候看什麼都是灰色的。可就在自己痛苦不堪，還沒有收拾好心情時，父母已經做主給我定下了婚事。自己隻知道一頭埋在痛苦中，天天喝酒。即使與家人安排的女友見面，也總是喝得暈暈的，即使這樣，婚禮還是如家人期望的那樣隆重地舉行了。我和綠衣就這樣錯過了，現在想想仍覺得像是做夢。

　　婚後，為了忘記那段感情，我拼了命地工作。感情上的失意往往促進了工作上的進取，三年的時間，我從一個小學的教師當上了某事業單位的科長，兒子的出生給我帶來了無盡的快樂，那段感情漸漸沉入我心深處，盡管有時候我還不由自主地去想她，但不會影響到我的生活。作為一個已婚男人，我并不想打破生活已有的平靜、安穩，更不願去做出格的事。因為在自己奮鬥的幾年裡，那些付出讓我更懂得珍惜。

　　事情就是這麼的出人意料。不久前，與一位老同事見面，他無意中說的一句話，令我原本平靜的心湖頓時波濤洶湧，他問我：當時你為什麼和綠衣沒有走到一起啊？一時間，我竟說不上話來。為什麼呢？這是我自己都想得到答案的問題啊。後來，我斷斷續續知道了，她還沒結婚，而且至今還沒有男友。我的心慢慢不平靜起來，就試着撥了她的電話。時隔多年，她還是那樣的語氣，很生氣地對我說：“這幾年你跑哪兒去了，也聽不到你的聲音了，聽說你升官了。”我的心是那樣加速地在跳，有好多話竟不知從何說起。

　　對老婆謊稱單位加班，偷偷約見綠衣。我們似乎比以前都成熟了很多，如臨深淵談了兩個多小時。目送她回家，我站在黑暗的夜裡掩面而泣。給她發了一條短信：“人可以欺騙任何人，但欺騙不了自己，這麼多年了我知道自己一直忘不了誰，還在深愛着誰。”她給我回了信息：“有多少相愛的人不能生死白頭，而又有多少相愛的人彼此不能牽手走過今生，一切隻是漫長的等待，寂寞，孤獨，空空如也。”看過她的短信我的心都碎了，回到辦公室拿起了一瓶白酒，一飲而盡。那晚，我真的醉了。第二天醒來，我給她發了短信要她堅強樂觀，她給我回信：隻有你最了解憂郁的我。看着短信，我久久無話可說。

　　有時，我會想上天為什麼如此捉弄人，為什麼相愛的人卻不能在一起。盡管我對妻子很滿意，挑不出她的任何毛病，但我們在一起更多的是親情，從沒有談過愛情。當愛有違道德，隻能擱在心底，獨自品咂，不擾他人。

　　不僅僅是巧合：相同的結婚紀念日當春天悄然無息來到身邊，我覺得自己是那麼的無助和寂寞。其實，分手後的那幾年，每到這個季節，我都會不知不覺想起她，也許是因為我們相識在這樣的春天。春日思人，别有一番滋味在心頭！

　　恰好值班，給她發了個短信，問她近來忙嗎，我想見她。很快收到她的回複：“過這幾天吧，我近來挺忙的。”我忙問她都忙些什麼，然後我得到了兩個字：結婚。吃驚、失落、無助，瞬間填充了我的心，卻隻能裝作很平靜地問她什麼時候，她說：“後天。”立刻去翻日曆，三月十六日，真的是這麼的巧，這一天正是我的結婚紀念日。

　　六年前的三月十六日，我糊裡糊塗地走進婚姻，六年來，伴随着生活的瑣碎，加之原本就沒有愛情可言，這個日子也漸漸淡出我的視線。隻是兒子一天天長大，看着頑皮可愛的他，我隻能把所有的往事都埋在心底，偶爾被春風撥動的心弦也會被理智停穩。

　　她結婚的當日，我想跑遍所有舉行婚禮的地方，好躲在遠處看看她披上婚紗的樣子。可是我沒有勇氣，隻能把自己固定在辦公室裡，壓抑住去看她的沖動。一整天，我的腦子裡隻盤旋着一句話：我愛的人結婚了，而新郎不是我。我甚至沒有勇氣給她送一句祝福的話，我隻有在心裡默默地祝福她。正如她曾對我說過：“祝你愛的人幸福吧，你愛她的時候不也希望她幸福嗎？”那晚，我找了一家最偏僻的小飯館，一個人悶悶地喝了幾瓶啤酒，算作最後的憑吊。

　　不知不覺我們相識已經八年了，八年的時間仿佛就在昨天，在一起的點點滴滴仍然記憶猶新。淩晨兩點，仍輾轉反側，難以入眠，給她發了個短信：“你讓我懂得了什麼是真愛。”我不知道這對她算不算攪擾，可那真是我發自内心深處的一句話。

　　她結婚了，可能對彼此都是一種解脫。我不知道在她的心裡是不是還有我的位置，我也曾經擔心我們很難走出這個情感的沼澤。每當聽朋友在我面前說起她還沒有結婚的時候，我的心都會暗暗流淚。而今天她終于找到了自己的歸宿，我卻倍感失落，這種複雜的心态比思念一個人越發痛苦、難耐。我無法假想她在婚姻中的狀态，隻希望她是幸福的，有一個甜蜜的家，能找到一個愛她的老公，像我愛她一樣，我知道這樣的對比很無趣，可我依然堅信我是最愛她的人，但愛又如何，我們就這樣錯過了，錯過便是一生。

　　我想把這段感情忘記，不是忘記而是埋在心底不想起，太累了，每當想起這段感情的時候，我都會陷入深深的自責中，那麼相愛為什麼最後會是這樣的結局。隻怪自己當初太年輕。但我想我會牢牢地記住這個日子，把它镌刻在心底，因為這是兩個人的結婚紀念日。在以後的漫長日子，在為各自的婚姻紀念時，可以在心裡遙祝一下對方：結婚紀念日快樂。這也不失為一種幸福的補償吧。

　　記者手記

　　在《河南日報》創刊六十周年的慶典演出現場，話劇《暗戀桃花源》已近尾聲，在一片幽暗的燈光下，“病房相見”的江濱柳輕撫着雲之凡的白發，無奈又傷感地說：“想不到，想不到啊！好大的上海，我們可以在一起。這小小的台北卻把我們難住了……”然後，我聽到身邊有唏噓聲，轉頭看，是一位中年男子，幽光映出他抽動的鼻翼，有淚花閃閃。如此潸然淚下，一定是觸動了他内心最柔軟的部分。“誰個心中無一小小墳茔？”随着青春埋葬的不僅僅是如花年華，還有一段最初的心動，在多年回首時仍然能感到它微弱卻不息的跳動。這也正是一園綠色放不下的心理背景。最初的心動總是讓人無法忘記。

　　現實的平穩、安定似乎總抵不過内心的波瀾微動，生活的絢爛多彩卻不如心底的一園綠色，然而，再精緻的“墳茔”也隻能在一些特别日子裡憑吊，任誰也不能與墳茔為伴，所以，對于逝去的愛情，偶爾憑吊一下，感受了一個傷感的美好足矣。就如一個人看話劇時可以流流淚，躲進飯館飲一杯酒，永遠不要失去自控力。有些情緒一旦“發揚光大”，就可能将自己淹沒其中，整個的生活也就會變成悲劇。不壓抑，不放縱，适可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