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上的不是我，而是房子

　　他看上的不是我，而是房子

　　1998年6月，我二十七歲生日的前幾天，經人介紹，我認識了我的丈夫——強子。

　　6月的天已經挺熱的了，我覺得第一次見面應該正式些，就特意穿了自己最好看的一條長裙。可見面後，我發現對方似乎并不重視這次見面，因為他很随意地穿着短褲和T恤，看起來就像個剛走出球場的學生。他的這個表現令我不太滿意，所以沒怎麼聊，我就說要回家了。可是道别後，強子還一直跟着我，說不放心，得送我回去。一直跟到我家樓下，他又問我要了家裡的電話号碼，才離開。

　　三天後，強子打電話給我，說當天是他的生日，想約我一起慶祝。真巧，他的生日和我的沒差幾天，鑒于這個原因，我覺得兩個人還是有點緣分的，就同意了第二次赴約。強子其實長得很帥，略微一修飾，整個人就顯得特别精神。這次約會，他很認真，他告訴我自己的父母很早就不在了，從小他跟着姐姐長大，如果在禮節方面有什麼不周到的，希望我别介意。

　　女人都是感性動物，第二次的好感和同情一下子将第一次的不愉快一掃而空，從此之後，我和強子開始了正式交往。強子很老實，完全沒有浪漫細胞。他想不起來約我看電影，也想不起來約我上公園。每次約會，我們基本上都是在家裡，見見面，聊聊天。可即便如此，半年後，我們還是走入了婚姻的殿堂。

　　與強子的帥氣和穩定的工作相比，我的條件其實很普通，人長得不算漂亮，工作一般，家裡也是從外地搬遷到鄭州的，找到強子這樣的老公，我很滿意。而強子選擇我的真實原因，我到婚後才徹底明白。

　　與強子見面前，媒人曾帶強子的姐姐來過我家。他姐姐當時很坦白地說，自己家沒多餘的房子，弟弟結婚的話暫時也買不了。可是介紹人說，這個不是問題，她了解過我家，我們姐妹三人，家裡除了現在居住的房子外，還有三套住房，父母曾經許諾過，等三個女兒出嫁了，一人給一套。就是因為媒人的這番話，令他們動心，也令他們記到如今。

　　後來，每當我和強子吵架，他總會惡狠狠地說，當初就是為了房子才和我走到一起，可我們家人始終不把房子過戶到我的名下，這簡直是對他的欺騙。作為共同生活了十來年的丈夫，用這樣的話語诠釋我們婚姻的緣由，對任何一個女人來說，都無異于在心頭紮上一把尖刀。

　　關于錢和孩子，矛盾不斷

　　有人說，不是冤家不聚頭，經常吵鬧的夫妻才能過一輩子。可我覺得這話一點也不對。因為這些年，我們倆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我真的是吵夠了。要問我具體都吵些什麼?說白了，就是兩大問題。

　　我們結婚的新房，用的是父母給我的那套，簡單的裝修費用是強子出的。剛裝修好那會兒，親戚朋友去看，都誇我會收拾，花的錢不多，卻裝飾得好看大方。強子的姐姐去了，轉了一圈，一言不發，轉回頭卻問了我個很突然的問題，她說你怎麼還沒準備新娘佩戴的花呢，我一想忙忘了，就說馬上去買。姐姐走時，強子一個人去送，回來就悶悶不樂地對我說，這事辦得不合适了，他那點錢應該留着買家具家電啥的，都投在裝修上根本就不顯眼。以後萬一我倆鬧矛盾了，他什麼也帶不走，真是不懂得為自己留後路。

　　到了結婚那天，兩家原本商量好簡單辦，隻是自己的親戚一起吃頓飯就行了，地點定的是強子單位的職工餐廳。我父母掏錢租了輛夏利把我送到他們單位大院，可是去了後才發現，他姐姐叫了好多同事朋友來參加，一下子坐了八桌，搞得我措手不及。看到我有些慌亂，他姐姐就對我說，這些客人是她請來的，費用不用我管，不過客人随的份子錢還有送的禮物也就同樣不給我了。唉，要說這錢一來一回的我也能理解，可她就這麼直白地說出來，讓人怎麼聽怎麼别扭。

　　婚後，因為錢引緻的一些小事，更是導緻我們矛盾不斷。

　　就是因為經常吵架，父親才不急于把房子給我過戶。因為我二姐失敗的婚姻是個前車之鑒，父親怕我重蹈覆轍，就留了個心眼兒。而不過戶這事，成了強子的心頭大石，他總說一把年紀了，住的不是自己家的房子，心裡不踏實。于是他就和我商量再買一套房，可是憑我倆當時那點存款，根本買不起，他又撺掇着讓我找父親借錢。之前家裡的幾件事，已經問父親借過好幾回了，這次父親不再借給我們，他就惱恨在心。一直到現在，過年過節他都不去看望父親。

　　除了錢，有了孩子後，在孩子的教育問題上，我們也總是說不到一塊兒。

　　強子特别慣孩子，慣到護短的程度。孩子小，有很多毛病要及時糾正，養成良好的習慣。比如每次做完作業，孩子都沒有意識到要把桌面收拾整齊，我教她時，強子卻說，你幹嘛說孩子不收拾，你自己每次做完飯不也不收拾廚房嗎?你說他這麼一說，孩子還怎麼聽話?

　　前一段我去聽一個教育孩子的講座，裡面教了如何指導做錯事情的小孩主動學會道歉。回到家，我想應用一下，可他卻不以為然，根本不配合我跟孩子溝通。我覺得孩子現在的性格已經有些古怪了，她老和我冷戰，一吵架就不理人，心裡有想法就不愛理人，經常是叫她好多聲，都沒有任何反應。

　　強子姐姐在我們教育孩子方面，也沒起到好作用。從小把我照顧大的姥姥已經八十多歲了，現在一個人住在老家，每年我都要抽一段時間回去陪陪她。我不在家的日子，隻好把女兒托付給強子姐姐照顧。可他姐姐不但不借此機會教育孩子要懂得孝順老人，反而對孩子說，你看你媽真是個神經病，年年都要回去那麼多天，也不管你。

　　唉，說起這些氣人的事情真是太多了。

　　曾經的那些快樂，如此短暫

　　其實能和這個人結婚，而且過了這麼多年，其間，也不是沒有快樂的日子，隻不過，快樂總是很短暫。

　　剛結婚時，我倆都會等着對方下班，手拉手回家。有了孩子後，坐月子期間也都是強子親力親為地照顧我，天天給我炖雞炖魚補身體。又要上班又要做飯，對于一個男人來說确實不容易。我在家照顧孩子休息了一年，那一年裡，我每天都抱着孩子到路口等他回來，一家三口開開心心地回家。

　　孩子大一點了，強子單位組織籃球賽，強子是主力，每場比賽我都帶孩子去給他加油助威，他每進一個球都跑到場邊親孩子一下，把孩子樂得咯咯直笑。

　　節假日，我們會帶孩子一起去公園玩，強子自己不愛照相，可每次都記得拿上相機給孩子記錄下成長的片段。有時候，我會要求三人合個影，就是這樣，留下了那些年難得的幾張全家福。

　　今年五一前後，我們關系有所緩和，沒怎麼吵架。于是，趁着假期，全家人去森林公園玩了一天。那天玩得特别開心，我趁着這美好的氣氛，對強子說以後我們都别争吵了，把吵架的時間，變成每個月全家都出來玩一次該有多好。

　　強子工資比我高，所以家裡的财政大權都是他掌握。我雖然掙錢少，可一直盡力在其他地方彌補。家務我全都攬下來了，對他和孩子十分體貼。天剛一冷，我就把早上的刷牙水給他們準備成溫水，有時候即使我倆吵架，我也毫無怨言地給他洗衣服。

　　結婚十來年，從來都是我對他噓寒問暖，給他買得體的衣服。他隻是在結婚置辦東西時，給我買過一些禮物。可前一段，他竟主動給我充了電話費，雖然不多，卻令我很感動。我發短信給他，說以後咱們好好過，以前我說話有不對的地方，和你有争執的地方咱好好解決，不讓别人看不起……

　　真的，快樂的生活，如果懂得滿足，是可以長久維系的。可是強子總改不了自己的小心眼。他總愛計較得失，愛和人攀比，所以才導緻我們矛盾重重。而這一切，應該和他從小失去父母的成長環境有關。也許是從小能夠擁有的東西本就很少，所以他承受壓力的能力特别差。他怕下崗，怕還不起貸款，怕這怕那。我所說的有壓力才有動力的話，他根本不理解。

　　負累重重的婚姻，無法繼續

　　強子的同事都說，你們兩夫妻如果吵架，肯定有70%都是強子的原因，因為他在單位就容易和人起争執，而且一争執，能和人拉下臉兒三年不說話。單位裡的同事也一向都是讓着他，因為大家知道，他是絲毫不能吃虧的人。

　　一次，他跟我講在單位發生的事，我勸他别計較太多，有時候吃虧是福。可他姐聽說了，卻和我站得完全不是一個角度，隻顧着護自己弟弟的短，說别人不對。他姐姐從小把他拉扯大，可在教育他為人處世方面，真的太失敗了。

　　強子把姐姐當母親一樣看待，對姐姐說的話言聽計從，十分依賴。想想他們的成長環境，我也能理解，可是他為了聽姐姐的話而不尊重我的父母，這就不對了吧?強子父母不在了，結婚第一年的春節，他姐非讓我們一起去湖北他姨媽家過年，一去就是好幾天，新年前後都不能在家陪我父母。為了強子，我什麼都沒說就去了。可是回來的時候，他們給姐姐的婆家買了一大堆當地特産，卻什麼都沒給我父母買。我不是争這些東西，隻是認為這是個禮節，可我剛跟強子一提，他和他姐都氣沖沖地說我跟他們計較了。

　　結婚這麼多年，強子的姐姐都沒在我家吃過一頓飯，原因她也很直接地跟我說過，覺得我做飯不好吃。孩子生病她去探望，又埋怨我不會照顧小孩兒。總之，看在他們眼裡的，全是我的缺點。

　　前些年，我們還是幾個月吵一次，這兩年演變成隔三岔五的吵，而吵的過程中，提離婚也成了常事。甚至有一次，連離婚協議都起草好了。那次他姐去我家，看到我們的離婚協議，竟然說既然過得這麼痛苦，不如你們就離了吧。要知道，那個時候我倆剛剛和好啊，她作為姐姐，不但不勸和，還說這樣的話，真令人心寒。看到離婚協議裡寫，我要和強子平分一半的财産，他姐當着面就說我鑽到錢眼裡了，說這麼多年都是我害了強子，拖累他。

　　我真不知道該怎麼辦了，我和他姐的關系落到如此地步，最大的問題還在強子，他太不會協調。他也許是想兩邊不得罪，可做出來的事總是讓兩邊都不高興。

　　和他姐關系緊張，和他又總是吵架冷戰，我的心很累。所以談起離婚，我并不害怕，隻是覺得一時間肯定不好适應。而孩子在這樣的氛圍中，也備受影響。有一次，我和強子又是好多天不說話，孩子偷偷半夜把我叫醒，對我說，媽媽你們到底怎麼了?你們這樣我真的很害怕。孩子的話說得我好心酸。想起我小時候，因為父母吵架就總想離家出走，而強子父母在離世前也一直關系不和，甚至鬧到離婚又複婚。我覺得小時候這些陰影，影響了我倆的婚姻，而現在又間接影響了孩子。

　　前兩天，我倆又吵到要離婚的地步。不知道别人家是怎麼樣的情況，反正在我家，基本上每次吵架完都是我先心軟，找他和好。這一次我也沒心勁兒了，離就離吧，我不再妥協。

　　■記者手記

　　與白雲聊天的大部分時間裡，她都在緊鎖眉頭講述一件又一件争端。十來年的點滴矛盾，她全部銘記在心。我試探着問她，有沒有高興的事可以講講，她這才展露了一絲笑顔，回憶了上面的幾個溫馨片段。當生活的瑣屑帶來的煩惱遠遠超過生活的平淡以及快樂時，我想是要停下來思考一下，問題究竟出在哪裡。離婚不是解決問題的根本辦法，吵架、冷戰、離婚這模式化的過程隻會給一代又一代帶來無盡的負面影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