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小的時候,父母便離婚.之後,父親便從我生活中消失了.沒有父親的生活,仿佛也沒太多遺憾.我有一個美麗,富有的母親,有許多叔叔都圍着她轉,這讓我比周圍的孩子都過得好許多。
這樣的生活,一直持續到我19歲那年。 那年初夏的某個黃昏,在我家的樓底下,母親正穿着我去年買的,我現在已經穿不上的一件顔色素淡的連衣裙。她的長發,用一種束帶松松地纏成一團,垂在腦後——正是年輕女孩對長發的打理方法。遠遠地看上去,她是那麼窈窕美麗,連正當青春茂盛的我也比不上。
刹那間,我如同挨了一悶棍:曾幾何時,我一直為母親的美麗動人而驕傲,然而卻萬萬估計不到,有一天,她的美麗動人,會超過正青春煥發的我。那件連衣裙,我已經穿不上了。而她,穿上去卻那麼合适那麼優雅那麼年輕。我的短發,卻總是短短地伏在頭皮上,因為我隻适合那種發型,而她的長發,那麼随意地紮在腦後,卻比任何年輕女孩的長發更耐看。
從來沒有哪一刻,讓我更覺得自己的失敗:我求學若幹年,卻隻得靠母親的關系弄個自費大學來上,而母親,在與父親離婚後,獨自将我撫養成人,而且還做了一家公司的老總;我學了8年鋼琴,現在還羞于在客人前彈一曲,而母親,卻無師自通,将鋼琴彈得如行雲流水;母親年過40,可是追求者甚多。而我,喜歡着一個唯一的男孩,他對我不過若即若離;一直以來,我以為我是美麗動人的,而今天我才發現,我的美麗動人在母親面前,原來隻不過是一個有着嬰兒肥的醜小鴨。
我機械地轉了個身,退出小區門口。漫無目地走着,好不容易在一家咖啡店坐定,看着窗外絢麗的夜色發呆,母親的背影不時地跳到玻璃窗上,讓我閉上眼睛也不能逃脫。
不如,明天就搬去學校宿舍吧,那裡有許多與我一樣不美麗不能幹,隻有青春的女孩。就那樣,一直呆呆地坐着,想着,夜已經越來越深。可是今夜去那裡呢?去朋友家,太常去,都不好意思了;去學校宿舍與人擠一晚,這時候太晚了。不如回家吧?正好收拾了東西,明天便正式住到學校宿舍去。
推開家門,靜悄悄地不似有人。母親看來也沒回。我自嘲地笑:這個家,早已被我們母女視為旅館,兩個人都在的時候并不多。在經過母親房門的時候,還是順手推開了房門,随手開了房間幽暗的壁燈,這是很小時每個半夜裡都要做的一個動作,一直到現在也改不了。壁燈開處,我隻見兩個人呼吸均勻地并頭躺在床上。我一窒,立即關了燈,并急急退出她的房間,軟軟地靠着客廳的牆癱坐下去。其實兩個人并睡在母親床上的情景,有小到大時不時地便要見到,于我,是司空見慣。不慣的隻是:今夜與母親并頭而睡的人,竟然那麼年輕。
初夏的夜,牆卻涼嗖嗖的,我的身體吸着牆的涼意,隻覺得一陣陣的冷,早以忘記了哭或者流淚。
淩晨時分我聽見母親房裡又響起了床的響動聲。這才醒轉過來,遲鈍的閃進自己房裡,拎着幾件衣服便去了學校宿舍。從此,我在也沒有回過家,隻是沒錢的時候,便打電話給母親的秘書,讓她給我送錢來。幾個月後母親帶來一個溫文儒雅的男人,來到我學校的宿舍,告訴我她要與那個男人再婚。我一直沒有正眼瞧過她,隻是笑嘻嘻地看着他。他50不到簡潔的白衣黑褲,卻恍若酷夏裡徐來的清風。我妒忌母親,她找的男人,總是那麼出色。我伸出手,挑釁地叫他的名字:“LQM,認識你很高興!”他有些訝然地,卻也握住了我的手。
他們婚後,我回家。母親這時早已不穿我的舊衣服。她穿着半老太太應穿的衣服,頭發剪短了許多,松松地用黑皮筋紮成馬尾,散淡而甯靜。然而,這依然讓我妒忌”因為這散淡甯靜中,透出了她的幸福與滿足。我不明白,她為什麼能在那麼混亂的男女關系後,還可以找到這麼一個好男人。
我坐在客廳裡,耳朵卻捕捉着他們的每一個動靜。他們在廚房裡,說話,笑,炒菜~~~~~~我忍不住踱過去,隔着玻璃門,看見了正系着圍裙的LQM。側面看過去,快50歲的他,有着與我所見過的年輕男孩完全不同的睿智與成熟。我的心突然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