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大學畢業那年,我手握薄薄的畢業證書在茫茫人海中遊蕩,汗津津、淚涔涔。站在人生的十字路口,我一臉的迷茫、滿腔的凄涼。
我當時填報的志願是文秘專業,是為了延續對文學癡迷,誰知卻為日後種下工作難找的苦果。人無遠慮,必有近憂。在人才市場,招聘單位的主管看到我的簡曆或抿嘴一樂或嗤之以鼻。堂堂的七尺男兒還應聘什麼秘書,那也是溫柔可人的小女孩的專利。
在漫天撒網投出大量的簡曆後,僅有一家公司通知我面試。面試的老總是個胖胖的女孩,大約二十多歲,不修邊幅,卻又精明能幹。坐在寬大的辦公桌後面,倒也不怒自威。讓我生出無限的感慨:滿腹才華的高才生卻受一個相貌平平的女人領導,真是男人的不幸啊,可又能如何呢(後來聽說是董事長的小女兒)?簡單地聊了幾句,讓我交上一篇對産品市場推廣的建議,就被錄用了,并把我派到沈陽市場做銷售。
未婚男人在外面倒也無牽無挂,激情洋溢是我的資本,缺乏經驗卻成了我的軟肋。再加上我書生氣濃,不善應酬。所以一年來工作乏善可陳,沒有起色。倒是每半月一次文采斐然的工作小結打動了老闆。上帝在關閉我口才的同時,卻為我開啟了文才的大門,同時為我迎來了另一片天空——我被調回總部任命為總經理秘書。
(二)
“伴君如伴虎”。做秘書難,做女老闆的男秘書更難。做秘書的外表是光鮮的,可以與老闆“親密接觸”,被稱之為左膀右臂;但内心是煎熬的、焦慮的,是老闆的“出氣筒”,為老闆出謀劃策,絞盡腦汁。
我的女老闆姓尹,姓如其人,在生意場上,她綿裡藏針、剛柔交濟,赢得一個又一個訂單。相比較而言,我就顯得稚嫩和青澀,她總能不經意間挑剔出我工作中的瑕疵,或勃然大怒、或唠唠叨叨,我隻有必恭必敬地聆聽她的教誨。好在我工作比較勤奮,扳回了不少印象分。在談判桌上,尹總老是讓我與她“唱雙簧”,我“唱紅臉”,她做“好人”,讓我“裡外不是人”。在酒桌上,我必須要“犧牲自己”,保護老闆,跟客戶拼酒,以顯示好客和實在,博得客戶好感。可憐我那孱弱的身體,幾次喝得胃出血進醫院,但看到尹總滿意的眼神、月底的紅包、病床頭的安慰,我隻有“革命”到底了。
尹總也算是女強人了,還是個剩女,高處不勝寒,内心的壓力可想而知了,盡管她總是表面上總是佯裝笑臉。她“減壓”的最好對象就是我這個男秘了。她從小養尊處優,在溫房裡含着金鑰匙長大,一碰到風浪暗礁,就咣咣地要發火。心情好的時候,說話輕聲細語,把我當個小弟弟,笑眯眯地跟我聊音樂、詩詞、情感,盡顯小女人的乖巧與溫柔,讓我暗自慶幸又得意不已。可轉眼間,又暴跳如雷,對我冷若冰霜,讓我莫名其妙又忐忑不安,不知自己做錯了什麼?又該如何做?
最要命的是尹總開心的時候喜歡聊我的私生活,這讓我十分的尴尬和十二份的不願。本來跟在一個年長自己三歲的女人後面混飯吃,為别人做嫁衣,盡管佩服卻又非常的不爽與沮喪。有時候我找公司的其他女同事傾吐時,她是橫眉冷對,令我一頭霧水。是嫉妒還是疼惜?因公還是因私,我無法揣摩卻忍不住胡思亂想。
(三)
日子就這樣不緊不慢地過着,但一件小事讓尹總在我心目中的形象徹底颠覆。
那天早晨接到農村老家的電話,說我爸爸闌尾炎住院了,開刀急需2萬元。家裡收入微薄,為供我上大學已山窮水盡。本以為我找到好工作,可以苦盡甘來,但我工作時間不長,靠工資節餘也是杯水車薪。這被該是我回報父母的時候啊,我應該成為家撐起一片天了。可現實呢?不遂人願。我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六神無主。尹總在旁看出了苗頭,關切地問我怎麼啦,需要什麼幫助?我隻有如實彙報。她二話沒說,就讓我去财務部借2萬元并休息幾天回家照顧父親。一股暖流在我心頭澎湃着。出院那天,尹總親自開車送父親回家,母親在一旁激動的直掉淚,說我遇到了貴人;父親臉上挂着謙卑地笑容。事後,母親在悄悄地問我:是不是我倆好上了,并說如果攀上這樣的人家是我的造化,是八輩子修來的福氣,這姑娘多好啊,知書達理的,而且還能借此改變全家人的命運。我不在意地講:這哪跟哪啊,她不是我喜歡的類型,況且還比我年長,我自有自己的主張。但母親卻說:女大三,抱金磚。你倆肯定有戲,是命中注定的。你是個善良的孩子,菩薩會庇佑你的。我無奈地笑笑,不再争辯,也未置可否。不過她的愛心之舉已悄然占據我心房的一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