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的性與生殖健康咨詢讓我深切體會到,對女性性高潮的關注是一個文化味很濃的現象,在更多的情況下,女性性高潮障礙根本就不應該算作是一種疾病。有時候,一個大老爺們兒為老婆沒有性高潮來找你會讓你啞然失笑;而那些沒有性高潮或喪失了性高潮的女性,其焦急與迷茫卻常常使得醫生無奈。他們會提出許多問題,而這些問題,若不仔細琢磨還真就不一定能回答得好。
女性性高潮障礙是否由器質性疾病引起?現代性醫學對這個問題的回答基本上是否定的。那麼,對女性性高潮障礙原因的考察,就應更多地放在心理和社會文化這個層面之上。也正因為如此,“女性性高潮障礙”作為一個診斷名詞,作為一種精神/心理疾病,被寫進了《中華精神疾病診斷與分類标準》(CCMD)和其他權威精神疾病教科書。但非常遺憾的是,到目前為止,對其原因的探讨缺乏讓人可信并能指導臨床實踐的結論。
“我有性也有愛,可為什麼會沒有性高潮?”
“我原來有高潮的,可後來神秘地消失了,無論怎樣作努力也白搭!”
“性生活對我來說,隻是體驗陰莖在陰道内的出出進進,性高潮怎麼與我無緣啊?”
諸如此類問題,的确不好給予确切的回答。别的不說,由于個體差異的存在,單就女性性高潮到底是什麼感受什麼表現,至今沒有(今後也不可能有)一個統一的說法。至于女性性高潮産生的生理機制,學術界見仁見智,一些所謂的專家更是聒噪聲一片。弗洛伊德最早提出,女性的性高潮有陰蒂高潮和陰道高潮兩種,并認為陰蒂高潮是女性不成熟的表現。後來,又有兩位性學大師馬斯特斯和約翰遜的研究表明,所有的陰道高潮實際上都是幻覺,女性的性交快感不是來自陰道的神經,而是間接刺激陰蒂的結果。再後來,也就是上世紀80年代初,性學研究又有了一個新的發現,一些女性的陰道壁上存在G點,對它進行刺激,可以導緻性高潮和類似男性射精的性反應,于是,陰蒂高潮與陰道高潮同時存在的說法又找到了新的證據。另外,大量的調查分析也讓人眼花缭亂,比如,有些研究分析發現,性高潮體驗不但有階層差别(中産階級女性獲得性高潮的概率大于工人階級),而且還因性取向不同而異(同性戀女性高于異性戀女性)……
在明白了這個大前提之後,我們再來看那些針對缺乏性高潮提出的問題。不論這些男女對女性性高潮是如何理解的,在一個醫生眼裡,有性有愛但沒有性高潮的妻子應該十分普遍。根據最權威的《現代性醫學》(馬曉年等主編)提供的數據,國外報告,已婚婦女中在婚後第一年體驗到性高潮的占19%,第二年15%,第三年11%,第四、五年14%,所以結婚五年内能達到性高潮的隻占60%,十年約80%,而總有至少10%的女性終生不會體驗到性高潮。我國婦女中從未體驗過性高潮的可高達50%!我不知道一般大衆看到這組數據會作何聯想。至少可以推斷出兩個結論:第一,性和愛,與性高潮沒有必然的聯系,否則,就不會在性最強愛最熾的新婚階段達到性高潮的比例反倒不是最高;第二,由于龐大的人口基數,肯定有數以百萬計的中國女性盡管沒有高潮卻有性有愛,能與丈夫白頭偕老。
認識到這個事實十分重要。說白了,缺乏對這一基本事實的認識,才是許多丈夫和妻子提出性高潮障礙問題的潛在根源。目前,過于強調性高潮以至于使人成為性高潮奴隸的傾向,已經受到學術界的批判,性健康咨詢醫生們也越來越感受到了這一問題的嚴重性。根據對中國女性性行為的調查,人們對于性高潮的觀念與西方比較,尚且處于一種比較自由散漫的狀态,有些人經曆過性高潮,有些人沒有經曆過。但那些從未經曆過性高潮的人并沒有太大的壓力,也就沒有去“治療”自己的“性冷淡”。她們本來可以像衆多妻子那樣在性愛生活中體味過程、享受親密而對沒有性高潮處之泰然。但是社會流行的以性高潮為性的目的的觀念不斷強化,加上丈夫的熱切期待,制造出了大量的“性失敗”和“性無能”。